死亡实况代理人[无限流](341)
想到“回家”这词,他一愣,又张口:“唉,小白家住哪儿呢?怎么不常见他?”
杨姐把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说:“你真是糊涂!不怪老爹骂你——人小白就住一楼那块坡上啊!真是……”
她摇着脑袋下楼去了。
文侪想着自个儿当初跑一楼给朱大师送水时也没瞅见坡上有啥房子啊,难不成是新建起来的?
他边想边往下走,同那准备关门的荀北道别时,瞥见了他煞白的脸蛋。
***
文侪借了荀北的手电筒,毫不犹豫便冲去了一楼。
一楼那小坡大,房子少,显得比其他楼层要荒凉不少。
手电筒的光直,打过去,没有东西碍着,光能一径贴去对面的墙上。
“难不成是挖了坑住在地里?”文侪寻思着,忽而踩到一摊颇松软的土。
于是顿步蹲身去看,琢磨几秒,还是刨起了坑。
他原以为会挖到一扇门,不曾想会挖到一块残破的碑——
【小白,卒于1998年。】
【立碑人:杨姐。】
***
黑漆漆的村子里,有间屋子还亮着灯。
一只手掌贴在窗玻璃上,指纹被锐器磨掉了,以至于乍瞧去像是一团没有纹路的肉块。
大掌往内推,推得窗玻璃一晃一晃的。
他的力气极大,直叫悬挂在房中央梁木上的独一个电灯泡都晃起来。
“那是谁?”戚檐往后退一步,看向紧握他手臂的老三。
“是小、小白……”老三眼尾溢出几滴泪。
“小白为什么要推窗?咱家都要被他撞翻了,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
戚檐觉得纳闷儿,小白不是他的恋人吗?干嘛对他的家人动手?他究竟想做什么?
然而当他回头看向其余三人,便见——老二和爹喜上眉梢,恨不能高呼起来,可扑向娘怀里的老三却是哭哭啼啼,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戚檐更困惑了。
他将手掌贴在冰凉的窗户上,好似隔着窗户触碰到了那人毫无温度的掌心。
他稍侧身,隐约能看见一个辨不清性别的模糊人影,样貌是一团灰蒙蒙的雨雾,连身形身高都变换不定。
在王虔的世界里,小白无处不在。
可——
小白真的存在吗?
就好若孤岛客栈的钱柏养了一条虚幻的狐狸般,小白这个人真正存在于王虔的人生中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含糊其辞,为什么小白好似深爱着王虔,却不曾来见他?
“小白……”戚檐低低念着,猛朝旁跨去一步,推开了吱呀作响的屋门。
可即便前后相距甚至不到30秒,当他探出头去,已经看不见窗前的人了。
大雨压弯了山野的草木,哗啦啦的流水声中,他听见了野狼寂寞的嚎叫。
他心底有些异样感,猜是犯了畏水的毛病,于是转身回屋,将进去时,目光恰恰好凝在木门两侧褪色且翘边的旧对联上。
雨太大,那对联翘得更厉害了。
“爹、娘,对联要掉了,找点什么来粘一下吧?”戚檐喊了一声。
妇人没回应他,反倒是那犷悍男人赫然将屋内唯一一张桌子重重一拍,从屋内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
唰——
男人将对联胡乱一通乱扯,揉成团,扔进了雨里。
他咳嗽几声,响得像是天边又打了雷。
戚檐无端盯起那两个被雨水浇湿的纸团,看它们逐渐泡烂在泥水里,回过神时那地里已瞧不见红了。
没有人喊他入屋,进屋时灯已经灭了。
爹抱着老二,娘抱着老三,他们都搂着最爱的孩子睡去。
会是好梦吗?
戚檐不知道,他拖着瘦小的身躯,在屋子的中央僵站了好一会儿。
——没有人告诉他,他应该睡在哪里。
但唯二的草席与褥子都被分了,他睡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戚檐不自觉带上了王虔的习惯,那小孩在不安时会反覆拧上衣的下摆。
他眼下就在这样做,手上水将衣摆沾得湿淋淋的。
屋外刮风下雨,他一身短袖短裤,说不冷是假的,可没办法,只能忍一忍。
这会儿戚檐又冷又困,归根结底还是这具身体太脆弱。
他当然能感觉到从内心深处不断涌出的委屈与心酸,可他干脆利落地忽视了原主的消极情绪。
毕竟他到底只是个代理人,没必要过分共情九郎的痛苦,若局局那般,恐怕他连一回委托都熬不过去。
他蜷缩在两组人中间的空处,侧向靠墙那头会看见学人精老三,翻向靠窗那边会看见刻薄老二,所以他选择了平躺睡,假装自己一点儿也不冷,假装一点儿感觉不到寒气正迅速地侵入躯体,令他的四肢僵硬起来。
若逢寒冬,恐怕那四人次日一早便能瞧见躺在中间的尸体了。
戚檐冷笑一声,不知不觉睡去了。
***
戚檐是被老二一巴掌拍醒的。
他伸开僵硬的四肢,打着颤坐起身来。
他甚至没力气去瞪那老二,仅仅瞧了眼屋外天气。
雨还没停,天阴沉沉的,看不出眼下究竟几点了。屋内仅留了他们三个孩子,爹娘都不知哪儿去了。
“几点了?”
戚檐斜眼瞧向那将红盖头罩上脑袋的老二,那小孩此刻的行为举止足以称得上吊诡。
老二将头有力地左右摆动,烧伤在红纱中若隐若现,不时露出他弯作弧状的、皱巴巴的嘴。
见状,戚檐不由得将眉一拧,问:“哪来的盖头?你一个男孩乱弄什么?快摘下来,你还没到年纪……”
“要你管!”老二转了个方向,背对戚檐。
“……”鬼使神差地,戚檐猛然拽下了那一顶红盖头,扔去了地上,质问道,“是爹给你的,是不是?”
老二怔住了,在窗边看雨的老三也回过头来。
“是又咋样?!关你屁事!”老二扑向戚檐,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顿出拳。
戚檐默念着不要和小孩一般计较,片刻想起自个儿如今也不过是个巴掌大的小孩,于是恶狠狠瞪着那老二,只待那人再落一拳,他便要把那小孩揍得连那最疼他的爹都认不出来。
咚咚咚——
木门一顿响。
“哥!快去开门,他们来啦!”窗边的老三忽然一副心花怒放神情。
戚檐信不过他,先到窗边瞧了眼来客,只见——分别身着一红一白衣服的俩小孩正站在门前。
只剩骨头的手臂曲起,麻木地敲在门上,一敲又一敲。
“开门,开开门——”
第222章
“他们是什么人?”
为避免老三突然扑过来开门,戚檐将一只手摁去了门上。
“是咱们的邻居哇!哥快开门给他们进来!快呀!”老三拽着戚檐的衬衫,“他们是来给咱们送饭吃的!”
饭。
他们手里端的是饭没错,可戚檐并不想给他们开门。
理由有二——其一,那俩红白衣小孩瞧着比起人更像鬼;其二,他俩手中提着个竹篮,里头放着四个红瓷碗,碗中承着隆作小山状的白米饭,像极祖宗碑前的断头饭。
可说到底,戚檐不是一个行事保守的,他收了几分力,容门开了条小缝。
外头穿白衣的男孩见状登即便把脑袋粘贴了门。
鼓凸的、蟾蜍似的浑浊眼珠挤在窄小的门缝处,左右乱晃。
戚檐想了想,还是把门给大敞开。
“来给我们家送饭的?”戚檐笑嘻嘻地问,“我家爹娘呢?为啥叫你俩来给我们送饭吃?”
“要、要……吃吃……饭。”白衣男孩大著舌头,说话结结巴巴。
戚檐堵在门前,不容他们进屋,又问:“我们家有五口人,怎么只有四碗饭?”
他微怔,不待外头人回答,便回身看向老二老三:“你俩一起吃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