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无限流](328)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但男人毕竟是男人,好看得千篇一律。左右不过浓眉皓齿,轮廓分明,皮肤干净等等。
那沈道爷是这样,戚檐自个儿也是那样。
不过是有点姿色以至于足以叫旁人分心多瞧上几眼罢了。
他觉着在自个儿见过的男人中,真正称得上“美”的——仅有文侪一人而已。
男人能长成他那样不容易。
只不过他还是会千百遍地同文侪强调自己喜欢上他,绝不是因为他生得好看,或者应该说是,不仅仅是因为文侪的脸。
他知道文侪虽然好似已经接纳了他,但骨子里依旧是个直男,因此对于俩男人之间的爱情感受要比他迟钝得多。
他看得出来,文侪觉得他倾诉爱意的行为是有意无意的挑衅,故他一不当心便会将那小子惹急。
虽然炸毛很可爱,哪怕文侪咬他揍他,他也只会觉得可爱。
但他依旧希望自个儿能让文侪多笑笑。
沈道爷盯着戚檐,迟迟不语,戚檐走了神,那道爷却也不喊他,单默默地瞧他。
“道爷?”文侪喊了他一句,弯腰便拾起了两袋包子,瞧了眼没沾染上灰尘,这才将一袋递给戚檐,“杨姐要我俩来帮她祈福——您这打扮,是我们来早了?”
沈道爷摇摇头,终于将目光从戚檐身上挪开:“莫怪小道说话直白,只是这位高个儿施主不似长命之人,恐怕是命里有灾……”
“此话怎讲?”戚檐咬了口包子,忽而想起王虔本人听到这消息定不会这般气定神闲,于是皱了眉,捂了脸,连叹几声,“就没有补救办法么?我今儿才听秦老板说我身旁这位文小兄弟可是一副‘长生’貌,眼下却听你说我短命,这般落差,真叫人苦闷!”
戚檐说罢,将口中包子嚼了几口,咽下去,这才在文侪的狠瞪下装模作样抹了把眼泪。
过去他家姥爷总唠叨,不许他算命,即便是小学附近一摆地摊装神弄鬼的江湖神棍,也不容他去凑热闹看新鲜。
姥爷碎碎叨叨,念什么命由天定,生辰八字亦或面相手相予人一掐指,便算破了天机。
这一算,福气也就到头了。
因此,这是他平生头一遭听人讲命,实在算个新鲜体验。
可惜,算的是王虔的命,该说不说,还是准的。
沈道爷被戚檐故作的丧气模样打动了,安慰道:“施主莫着急,虽说这命短常催人遗憾,可这也并非铁打的坏事。您莫多忧虑,单信苍天自有说法,人这一死,可不就事了一身轻了?活着不过吃苦,再吃苦!所谓长命短命,从无优劣之分,施主不必自我折磨,就任由它去了吧!”
好一个任它去!实在洒脱!
命都没了,他还有什么?
纵然活着是自讨苦吃又如何?
难不成死了来当代理人,替九郎死个千百遭,再换一次重生机会么?
怪不得姥爷不许他算命呢……
戚檐嘴角抖了抖,已憋不住笑了,见文侪又斜睨他,于是故作坦荡,说:“道爷所言在理,戚某受教了。”
闻言,那沈道爷却露出个极欣慰的神情,掩嘴笑起来。
须臾间,戚檐却好似瞧见了那人的眼尾在向下掉,直弯作那张诡异笑罗汉之貌。
他咧着嘴,戚檐可以瞧见他那条气血极足的舌头正因激奋而剧烈颤动——
“幸好、幸好施主是个短命鬼呀!”
五层的灯光倏然间熄了干净。
第212章
戚檐在那一瞬牵住了文侪的手。
十指相扣,掌心与掌心相贴时经由两具不同的皮肉传递而来的温度,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熟悉。
与往日不同的是,文侪这回没有将手抽出。
他感受到了戚檐指尖细弱的颤,那微乎其微的抖瑟像是近海被离岸风卷起的一阵小浪。浪愈滚愈大,到一片漆黑的远海时已汹涌作接天大浪。
剧烈颤抖之下,戚檐猝然向后倒去。
相扣的掌心汗津津的,文侪却将戚檐的手握得更紧。他另一只手搀住戚檐的身子,强行阻断了下落的进程,这才将戚檐缓缓往地上放,直至那人倚着姻缘庙的木板,半晕半醒。
文侪一向视效率为重,但眼下瞧着那人惨白的脸,文侪说:“不着急,先歇会吧。”
在时钟逢整点敲了七下时,五层的灯光渐渐恢复。
沈道爷已不见了踪影。
“你刚刚怎么来得这么晚?”
文侪心头那点耗时的焦虑都爬上眉毛了,直将眉心揉得皱巴巴的。
戚檐伸手帮他解眉上愁丝,缓了口气,才笑说:“昨夜我刚洗漱好准备上床,哪曾想脸都没擦干呢,人就倒了。”
文侪的眉头又攒起来:“原因呢?”
“王虔上辈子八成和那洗浴间有仇——头一日不光把浴缸给砸了,还昏死在那浴室门前。”戚檐笑着。
文侪便接着问:“里边有什么东西让你感到恐惧或者心悸吗?”
“有些微妙,总之靠近浴室我就浑身不舒服。”戚檐耸耸肩,站起身,顺带伸手将沉思的文侪给拽了起来。
他将姻缘庙粗略打量,便掀了那两片黄布往内去。那沈道爷正在打扫神龛,听他们进来,头也不抬。
他们也不上赶着讨人嫌,只正正看向那棵挂满祈福用红纸的姻缘树。
姻缘树老了,树干又粗又斜,即便他二人展开双臂都难以抱住。密而长的枝梢上还悬有刻字的银铃,风过时,叮铃铛啷一阵响。
经过李策那回委托,他俩再瞅见比人宽的树,便不由自主疑心里头藏了一人,亦或者蜷着一死尸。
而这类根据回忆加工过的、完全出自臆想的忧虑最终会动摇他们接近某些事物的决心。
戚檐拍了拍似是扎入地底的双腿,无奈说:“哥,王虔使性子,我的腿不听使唤了,您去帮我瞅一眼那银铃上刻着什么,红纸又写了什么呗。”
那人极擅长摆出一副委屈至极的神情,文侪要说是一点儿也不吃是假的,否则戚檐不会乐此不疲地扮弱卖可怜。
文侪站在树下,指尖在绿叶、红纸与银铃中穿梭,最终停了下来。
【长命乃天生,百岁亦寻常——小白戊寅年雨夜 留】
“戊寅年……我记得你屋里日历写的也是1998年吧?”文侪拨开一片遮挡银铃的枯叶,瞧见了那刻着【戚檐x小白】的银铃。
戚檐距文侪有两米远,他瞧不着,便喊文侪扯下来给他瞧瞧。然而秉持着基本的道德素养,文侪毫不犹豫将那请求给拒绝了。
“那不是‘我’同小白一块挂上去的嘛!取下来瞧瞧怎么了?”戚檐虽这么提声嚷嚷,眼却一直瞥着侧后方用拂尘扫神龛的沈道爷。
见那道爷无动于衷,又喊一句:“道爷都说我短命,摘个破铃铛又如何?”
那沈道爷闻言终于停了动作,拂尘麈尾垂地,他也忘了拿起,便这么拖在地上过来了。
“施主当真想取下来?”那沈道爷低眉顺目,可瞳子却晃得厉害,就好若将要去做什么亏心事。
“道爷不乐意我摘?可是因触犯了月老的规矩么?”戚檐将笑脸送过去,文侪知道那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
“您想摘下来,小道自然是高兴的。这说明您看得通透,施主既已弄清这辈子走的是条短命路,当然没必要一直挂着长命锁!咱们也不是人人都得守着那规矩。”
戚檐想了想,又笑问:“那道爷您以为,我取下锁头,小白他会不会生我气?”
那道士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过片刻就开始拔起手中拂尘的白毛,手每抖一下,拍出的土尘便给他的衣领增添几层灰蒙蒙的厚度。
看来,小白应该是受不得取下铃铛的。
那铃铛本意味着祈求长命,那么也就意味着小白受不了王虔短命的事实。
这般想来,小白不还是爱着王虔么?
可小白如今在哪儿呢?是分手了?还是小白真的死了?
戚檐一只手摁住沈道爷几乎被拔秃的拂尘,又问:“您知道小白在哪儿吗?他也住在这栋楼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