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无限流](276)
他啧了声,清楚自个儿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躺下也睡不着,便要掰开环在腰间的手下床去。
掰不动。
他略微眯起眼,正打算使蛮劲,没成想戚檐却委屈又含糊地开了口:“哥,你要去哪儿……你别走,你待着……陪我睡……”
戚檐咕咕哝哝地说,似乎还不大清醒,吐息一阵平缓,一阵急促。
那人黑亮的瞳子这会儿都给上眼睑遮了,面上没有常挂的笑,因而皱起眉来显得更是可怜。秋日的早阳打在他面上,叫他将眉压得更低,五官轮廓倒是被那光线勾勒得更为锋锐。
文侪一面抬手替他挡光,一面鬼使神差地将五指伸进他柔软蓬松的发间轻轻搓弄。
回过神来时,耳朵已被太阳晒烫了,他于是说:“你睡你的,管我干什么?”
文侪没再犹豫,只将他的手臂硬生生扯开。恰这时,一阵趿拉拖鞋的响声停在他门外,那抱着三本历史课本的岑昀旋开把手,兴高采烈地探进个脑袋——
“文哥,戚哥,你俩起了吗?”
文侪“哎”了声,便理着打卷的发下床。他把窗帘拉上后,这才慢腾腾往外走:“我洗漱去。”
岑昀大喇喇地坐去床边,只说:“戚哥咋还睡呢?还皱着眉毛。”
“还早。让他睡吧。”文侪说。
***
文侪洗漱完,方拿毛巾把脸抹净,便见岑昀杵在太阳底下背书。
“小昀。”文侪拿夹子把毛巾夹去晾衣绳上,“你吃早餐没?”
岑昀愣了愣,讪讪一笑,摇头说:“没人陪我,我一个人吃不得劲!”
文侪把手上水抖干净,说:“那好了,我和你一块儿吃。”
然而文侪说得潇洒,把那老冰箱打开才发现里头根本没什么食材,便问他:“青菜清汤面吃吗?”
岑昀乐滋滋地在餐桌旁坐着:“哥你做啥我都爱吃!”
文侪起锅烧水时回头看了岑昀一眼,瞟着他手边的历史书,便问:“今年成绩不大理想?怎么复读了?”
岑昀挠挠头,笑说:“正常发挥吧,只是没到目标院校。”
“哦?”文侪取了个碟子,敲进颗鸡蛋,又将碟缓慢浸入锅中水里,让蛋滑进去。如此循环放进四颗,才合上锅盖关火焖蛋,顺口又问一嘴,“想考去哪儿呢?”
岑昀挠挠头,似乎有点羞:“俩哥哥的学校。”
文侪打开冰箱取葱,说:“加油啊,就等你金榜题名了……我算算,你是2022届考生,要是考进去,24年该大三了……我和戚檐都还在里头读研来着,若能复活,咱们指不定能在校园里遇着。”
岑昀还是嘿嘿笑着,说:“我努力努力。”
文侪从小帮家里做事,刀工了得,切葱的声音咔嚓嚓,叫岑昀听着听着就咧嘴笑起来:“戚哥总和我说文哥你,哥你今天也同我讲讲戚哥呗?”
“戚檐吗?”文侪喃喃念着,突然吩咐起岑昀,“过来帮我看看鸡蛋凝了没,凝了便开火。”
岑昀照做后又乖巧回座,等着听文侪讲戚檐的故事。
“刚见面时,他个子可高了,长的也……啧,一直笑笑笑,一看就知道和我不一样,是那类很会讨人喜欢的学生。第一眼倒也不觉得他有多出众,只知道五官端正,主要还是话多、吵。第一印象就差不多这样吧……”文侪停刀的时候,顺带把那煮蛋的火给关了。
“后来,我一班,他三班,因为都是班长,因为都要领补助,因为都是学生干部,所以我俩见了鬼似的每天都能遇着,所以见了鬼似的大家都觉得我和他关系好。后来他光是到我们班外站一会儿,同班同学都会觉得他是来找我的。”
岑昀撑脸听着,看到文侪嘴角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阳光从门窗里钻进来,打在桌角,染出一片橘黄。岑昀抻了个懒腰,说:“要我瞧了,也觉得你俩关系好!为啥文哥你觉得不好呢?”
文侪正往锅里下面,闻言默了会儿,才说:“高一放寒假前,听到他和其他人瞎议论我。”
岑昀瞪眼:“不会吧……戚哥说哥坏话了?”
文侪摇头:“倒也算不上……不管是他说的,还是他那些狐朋狗友说的,其实都没错。但谁能喜欢被人背地里议论?换作别人说我,我笑笑便也过去了,偏偏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他身边那些个乱说话的,早不记得长什么样了。”
“这说明哥你喜欢戚哥他。”岑昀嘻嘻笑着下了结论。
谁料文侪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便有一只大手拍上门来。
——戚檐。
此刻戚檐的瞳孔微微缩着,俨然惊魂未定。他踉跄着走到文侪身后,蹙眉伸手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肩头,嘟嘟囔囔说:“为什么不叫我起来……”
“我一睁眼,找不到人,还以为你……”
文侪叹一口气,便也把脑袋歪了抵上戚檐乌发蓬乱的脑袋,说:“我都做了你的份了,你就别冲我发起床气了吧?”
第177章
戚檐愣愣地把脑袋从文侪肩上挪开一会儿,很快又耷拉回去,撒娇似地滚了好一阵,这才恹恹地趿着拖鞋去洗漱。
文侪拿筷子搅面的时候看到岑昀在笑,于是问他笑什么。
岑昀露出上下两行白牙说:“戚哥和薛一百似的,挑着人黏。”
文侪嗤笑一声,问:“薛一百还挑人?”
岑昀把头重重一点:“当然啦,它黏哥你。他俩都黏哥你。”
“薛一百黏还成,戚檐就算了吧。他又高又重,不好。”
“为什么不好?”戚檐皱着眉从后窗探入脑袋,因是嘴里还叼着牙刷,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大点才好!”
文侪不看他,嘴里却骂:“甭在这儿给我一心二用,滚院子里刷牙去!”
戚檐笑嘻嘻,狐狸眼弯成两鈎月。
“对了,一会儿洗漱好了,到薛无平屋里叫他起来吃早餐。”文侪吩咐。
戚檐不大乐意,将嘴朝地下撇着:“他年纪大了,让他多睡会儿。”
“啊?”岑昀兴奋地说,“薛哥从不睡觉的啊,他晚上都在屋里乱飘,有时候我夜里睁眼还能看到他在我屋里飘哩!”
岑昀又莫名其妙吃了戚檐一记眼刀。
***
戚檐弯指敲了三响,没听得薛无平应话,于是藉着窗缝瞅了眼屋内,继而推门进去。
他顺着地上瘦长的影子瞧向房间北角,在那儿捉到了一身鼠灰长袍马褂的薛无平。鬼爷正阖着眼坐在那张花梨木太师椅上,袖管和裤腿皆是空荡荡的,入门的风钻进去飕飕响。
薛一百在椅侧窝作蓬软的白团,这会儿正舔着自个儿的肉爪。它不看戚檐,戚檐却嘬嘬几声过去将它从地上抱了起来。
戚檐一面将脸埋在薛一百脑壳上,一面伸脚踹了那太师椅的腿,沉声说:“甭装睡了,我有话要问你。”
闻言,那鬼一抖,果真从躯干上抻出四肢,叫发瘪的袖管和裤腿都充了气般鼓起。
他随即将两掌一合,在戚檐面前拍出道热腾腾的红焰,而后仰着下巴起身,颇傲慢地斜睨戚檐一眼:“你这贱骨头是越来越放肆了……说吧,扰我清梦,有何贵干?”
戚檐挑起半边眉,伸手挥散了薛无平纯粹唬人用的障眼法,而后用食指在自个太阳穴处点了点,笑说:“爷,我这儿出了点问题,老能看见些怪东西。您行行好,救救小的吧?”
“救不了。”薛无平瞥着那懒懒的薛一百,伸手过去摸了摸它柔软的肚皮,“我又不是什么神医,哪里懂治百病?”
“哦?”
“没别的事就把薛一百放下,麻溜地从我屋里出去。”薛无平抬眼,恰对上了戚檐阴鸷的目光,他吃了一惊,不自觉往后一步,骂了句脏的才接着说,“干啥又瞪眼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