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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39)

作者:风为马 时间:2023-10-13 10:44 标签:权谋 慢热

  “小哥稍待,小老内急,去后头方便一下。”
  尤先生擦了把汗,将尸身重新盖好。
  听到门内声音,商闻柳清推门,低声道:“如何?”县衙通报的徐县令死因,是在青楼取乐时,醉酒不慎失足翻下栏杆,从高处跌落触及后脑而亡,尤先生查过,确实后脑有伤。
  “死因确系后脑伤所致,不过我查验过后,还发现了徐县令两侧面颊及掌心有许多擦伤,是生前伤,并右手小指骨折。还有......”尤先生一连串地说,忽的一迟疑,“徐县令的ko中被清洗过,不过我还是发现一些污迹,黏于牙内,似乎是......是便溺。”
  若人从高空坠落后脑着地,两颊的擦伤几乎是不可能同时出现的,徐子孺的死状直直指向谋杀。
  “什......”商闻柳几乎难信自己的双耳,那糟污的东西见一眼都嫌脏,他心中惊雷大作,万钧霹雳砸在他的神智中,恍恍呢喃:“他们让徐兄、让他......”
  尤先生点点头。
  他做了多年仵作,极少遇到这种情况,人心方寸间,这翻覆已然骇煞人了。
  “人心何以至此!”商闻柳再也难忍,颤着声发誓:“我要他们偿命。”
  却听外面一阵喧哗,从屋内听着有十来个人,吵着闹着往义庄来。
  仁善庄这一带人迹罕至,商闻柳心知不好,暗道孙修怎么没有动静?
  这么想着,后窗一阵响动,窗子哗啦一声被踢得粉碎,窗纸木片掉一地,一颗脑袋探进来,赫然是守在门ko的孙修。
  孙修脸色臭极了,头顶挂两片烂菜叶子,鬓发黏着青黄的玩意儿:“被守庄的阴了,二位屈尊从此处出来!”
  大门的人已经叫嚷着进来了,商闻柳胸ko狂跳,顾不得许多,闪身扒上窗子,弯着身子跳下外面的泥巴地。尤先生紧随其后,他们才跑了几步,屋子的门就被破开,模模糊糊的喊声抛至脑后。
  隐约还听到高阿五嘶哑的叫喊:“就在这儿的,人呐!”
  “嘴门儿关上!”
  葛东敕刚从小妾怀里爬起来,脑子还混混的,听着高阿五破锣样的嗓门就上火,抬脚给他踹没声了,倒在地上抽气。
  “娘的,谁让你打草惊蛇?”拍马屁的给他搬来凳子,葛东敕又踹一脚,“坐个屁!还不快跟着去追!”
  “我的葛师爷!可不是小老过失,他们仨人呢,我这点出息哪儿拧得过呀,我这不就搬救兵去了!”高阿五缓过劲了,哀哀地嚎。
  “滚滚滚!”葛东敕气急败坏,扫一眼屋内惨白的麻布,一阵恶寒,咬牙切齿骂:“一群废物,养你们当摆设?滚去找人!”
  此行带了十来个护院,纷纷向商闻柳跑掉的方向去追。
  随着来的还有个狗腿子叫廉善,忽的叫回那些人,问葛东敕:“万一真是钦差,咱们追上了拿他怎么办?”
  葛东敕急得喷火,狠狠朝他屁股踹一脚,骂:“你他妈肚脐眼放屁咋想的,追上了就跟着,盯紧了!”
  护院跑出去,隔了老远还听见葛东敕气急败坏骂蠢猪。
  没找着人,葛东敕打道回府,他轿子都没备,一路跑来的。廉善跟在后头,没敢去招惹。葛东敕脾气暴,一来气就要踹人,县衙上下都知道,以前几任县官不合他意的都被踹过。葛东敕上头有人,没人敢跟他反着来。
  廉善不太明白,葛东敕这么大威风,怎么不捞个官做做,几十年还是个小小师爷,跟块石头似的盘踞云泽。
  这么想着,前面葛东敕忽然转过身:“前县令的府邸扫干净没有?万一钦差要进去,可别脏着人家。”
  廉善答非所问道:“前几日叫人去了,还没头绪。”
  葛东敕又要抬脚,廉善眼睛一闭,葛东敕却没理他。
  “赶紧弄,别掉个大尾巴让人捞着,要是被发现了,够咱们喝一壶的。”
  廉善说:“掘地三尺了,咱们找不着的,旁人未必能找着。”
  “咚”一声闷响,这一脚还是实打实踹上来了,廉善捂着胸仰在地上,葛东敕骂骂咧咧:“蠢东西,养你不如养条狗!”
  廉善暗暗说,我可不就是您的狗吗。
  他名虽叫廉善,为人做事却是万万沾不上边的,简直辱没这两个字。人无羞耻犹如狗,廉善倒觉得,塌一塌脊梁做条狗,比做人爽快多了。羞耻嘛,能到饭吃,能当屋住?
  他哼哼着,爬起来塌着腰,一连对葛东敕发毒誓保证。


第34章 通气
  “在前面!”有人呼喝着。
  “别让人跑了!”
  四五个打手奔得飞快,前头远远缀一个麻脸男人,再往前是市集,那麻子往人群里一窜,七弯八绕的没影儿了。
  一群打手亮了身份,在沿街翻了个遍,悻悻无功而返。
  商闻柳喘着气,心脏噗噗狂跳。跑得匆忙,三人逃散了,尤先生应该还与孙修在一处,有锦衣卫护着,应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此行是他冒进了,否则没这么快暴露,好在也不是全然无功。眼下则是要应对那些追来的人。他躲在巷子里,向外张望。外面的市集热热闹闹的,虽然被打手扰乱了一会儿,还是马上恢复如常。三五人并做一团挑物件,混入人群很方便,商闻柳思忖一会儿,抬袖抹了脸上画的麻子,露出原本光洁的皮肤。
  既然已经暴露了,索xin用真面目示人。外面罩的麻布衣裳也扔在巷子里,他泰然自若走出去。
  武释捉了支小笔,皱着眉头在写些什么,末了把那小纸片一卷,塞进细细竹筒中,拴上信鸽放飞了。鸽子飞去京城少说得一天半,在这之前,他的得加紧赶路。
  武释此刻才省过味来,觉得自己昏了头才会被商闻柳说服,要是他先死了,自己回去不被廷杖打死也得在校场上跪死。商闻柳他们约莫昨日夜间就到了云泽,城门不开,想必也进不了城,现在大队人马离云泽县还有些路程,不过加急行路傍晚应该能到。
  按规矩,他叫来手底下的人,让人领一匹快马,直向县城通报去了。
  钦差不怕死,武释可不愿在这等小事上丢了命。他虽然闷着头在镇抚司干活,消息还是多少听到了一些。云泽其实算不得富庶县城,就算有座矿山做支柱,可是能收的税比起其他临海临河差远了,这是年年送上来的奏报的消息。实际如何,朝中有眼力的多多少少都能猜到。
  几十年前军马场刚刚成立,这是先帝吃了马政的亏,力排众议,在云泽以北的一处草场屯兵养马,云泽一开矿山,九成的军需铁都从这出。头两年赚了不少,可是进账越到后来越式微,干脆再往后就哭穷说缺吃少穿了,这也是奏报上的消息,朝廷不信,派人去查,可人到了云泽,看到的确确实实是那么回事,报上去拨钱下来,始终不盈不亏,就这么吊着,偶尔闹个什么小灾,还得贴银子。
  先帝驾崩前两年就想着整治,没成想还没下刀子就归天了,此事宛若毒疮,搁到现在已经流脓水了,谁惹都是一身骚。
  徐县令身死,谁也不敢说和铁矿没干系,谁也不敢说有干系。
  原本以为至少要去个大官压一压,偏偏皇帝和大理寺卿合力弄了个从七品的小官去查这事,像模像样封了个五品监察使,蚍蜉带了牌子还是蚍蜉,谁也不能保证一脚下去能成活。云泽县的水若是浩浩汪洋,那商闻柳就是一滴水珠,要么从此人间蒸发,要么就是汇入汪洋,傅鸿清这是把自己的前途压上了啊!
  武释想得头昏脑涨,这商闻柳有什么过人之处,现在局面变成这样 ,万一出什么岔子,不说他们大理寺,就是锦衣卫,可要怎么收场。前面就已经出过江抚那样的事,武释一想起就气得脑壳疼,这回要是在出什么差错,那厮又要上蹿下跳了。
  他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气呼呼地催马前行。
  廉善拖了把摇椅,仰躺在上头吹凉风。
  他顶上是一座木架子,上面缠绕的花藤已经变成嫩绿色,细细的芽茁出丝丝的尖尖,幼嫩可爱。廉善听说江南的富庶人家都爱这么干,所以搭了这座木架,希望今年cun天能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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