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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109)

作者:风为马 时间:2023-10-13 10:44 标签:权谋 慢热

  商闻柳不是头次面圣,却是头次见到明粹。往日听说内宦惯爱私底下向外臣寻些好处,明粹倒没什么显露,笑容里无甚讨好,像庙里供的弥勒佛。商闻柳过得两袖清风,自然是没有备什么“好处”,见明粹这幅平易模样,心防先放下几分,跟着他一路向宫内去了。
  朱红宫墙绵延曲折,如今是八月末,凉意渐侵,腰肘处竟探进几丝凉风,商闻柳双手在宽大袍服下搂紧了里衣。越过一条路ko,忽见前面明粹脚步一顿。他走得不快,跟着抬起视线,甫一见那人样貌,突来的一股热气自颈蒸蔓,直攀到了耳后。
  “是明公公啊。”温旻打个揖,他今日这一身精神焕发,金红的袍衫,鎏金束带收紧了腰线,松竹一般挺拔。他窄袖的线条一晃,手重新扶上腰间佩刀。
  “温指挥好,奴婢正领商大人往陛下那里去。”明粹屈了屈腰,宽大袖子微微一甩,指头朝商闻柳虚虚一指。此刻指挥使便是上官,商闻柳见了礼,便听明粹又道:“再几日就是重阳,宫里宫外想必要忙起来了,京里秋高气zao的,指挥使劳碌时,切要注意身体。”
  温旻道:“万般皆是为陛下分忧,多谢明公公挂怀,这就记下了。”
  明粹笑得喜气洋洋,露出一排牙。
  商闻柳只觉得他如履薄冰,目光渐渐沉下去。
  时辰不能多耽搁,寥寥几句寒暄就足够,明粹对后面几个小内侍招呼一声,缓步向前离去。
  温旻目送他们离开,商闻柳扶着革带走得很慢,素净的白纱中单衬起他细长的脖颈,衣袍在步履之间好似流云擦拂。
  前面就是宫墙的转角,他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内侍青绿的小团领中间,忽然那顶带翅乌纱微微侧了一下,不算什么逾礼的举动,使商闻柳的眼神可以恰到好处地飘向温旻这边。内侍簇拥着他,还在往前走,窸窣的布料摩擦着,云片似的下摆依然在流动。
  像某种诡秘的暗语,在他即将跨过转角的时候,温旻冲他眨了眨眼。
  那白皙的侧脸迅速转了回去。
  殿中不只皇帝一人,傅鸿清也在侧边坐着。明粹把人送到了,贴心地关上门,只留了几个人在外间候着。隔着珠串的水精帘,商闻柳见到皇帝的轮廓在个半人高的台子下坐着,头顶悬着雕龙画梁,一股威压隐隐袭来。
  商闻柳伏地拜见,皇帝免了跪礼,赐座给他。
  “臣叩谢圣恩。”商闻柳受宠若惊,四品大员都不见得能在御前被看座,他简直如坠梦中。
  “爱卿应得的,这一回的瘟疫来得凶,却短短数十日就平息了,称上一句‘国士’也不为过。”李庚看向同在帘内的傅鸿清:“傅爱卿觉得呢?”
  傅鸿清一顿,站起来。这期间有不少弹劾商闻柳在瘟疫上独断的折子,皇帝全都压下了,现下又留了两人在这里,是要做什么?这不是逼着他整冠纳履吗。傅鸿清不慌不忙答道:“万事都顺应一个理字,既在庙堂,这个‘理’就是心怀万民,南关瘟疫伏止实非我司主簿一人之功,而是陛下乃至万方共促之功。生民受困,我辈都当不俟驾而行。”
  外面日影照得人影闪动,是内侍换值了。李庚饶有兴味地步下台,手拨开了水精帘,看着神色泰然的商闻柳:“你的堂上官所言不差,不过朕觉得,这一声‘国士’,商爱卿还是当得起的。”
  商闻柳道:“陛下圣夺,此遭能渡过困厄,仅凭衙门一声吩咐,实在困难,南关守备营死伤甚众,南关府衙也有折损......倒不如说,人人都当得起这一声‘国士’。”
  他干脆把胸襟打开,让人人都这一声赞誉。
  李庚大笑一阵,随手把一边帘子挂了,随后坐回主位。
  “嘴皮子的官司就不打了。今日叫你来,不是为了召对,刚好傅寺卿在这里,就当是君臣闲谈。你是先帝爷时候的进士出身,今年大比结束,没有出什么钟灵毓秀的大才,所以朕闲来时找了上一回cun闱的卷子来看,你的文章作得不错,怎么就去了大理寺?我看怎么也该是个翰林,是时运不济?”
  李庚把他夸了一通,却让商闻柳心中警钟大作,怎么也想不到皇帝拿这茬来说,他一时有些发冷,藏在袖中的两指不断摩挲着。
  须臾过后,他沉着起身,俯身一揖未起:“回陛下。昔者圣王之治人,不贵其博学,贵其之和同以听令。亿万之心归于一心,这才有了我朝之初立。臣少时不以为意,以为曲高和寡,后来方知,才情若跳脱纲纪之外,不过废土一抔。”
  皇帝既然只提才学,那他便只说才学,通篇不扯上自己,只谈古已有之的大道理。李庚笑意渐深,暇余间,状似无意瞥了傅鸿清一眼。
  傅鸿清老神在在。
  李庚又道:“你也算守得云开,这话又说回来,你入大理寺前那一次遭遇朕是知道的,牢狱之灾苦了你了。那个温秀棠是个行伍出身,这次闹了瘟疫,可有为难你?”
  商闻柳坐下,道:“一无公怨,二无私仇,指挥使与臣同在朝野,瘟疫之时,也是患难与共。”
  “我听长明府的消息,你被押进牢中,受了不少刑罚。”皇帝话锋一转:“以你之见,我朝律例是否太严苛了些?”
  商闻柳看了眼傅鸿清,后者向他露出宽心的神情,便道:“法制不议,民不敢相私,教化便清明。但严法不是久策,天下承平,百姓便会有非议。然法度不可废,时有赏庆之法,可以两消。”
  李庚赞许地说:“爱卿于刑狱臬司一事,看来颇有心得。”
  商闻柳道:“也是闲来翻阅旧档,拾人牙慧罢了。”
  三人又说了些话,李庚也对得烦了,挥手让商闻柳先回去,独留傅鸿清和他对弈解闷。
  棋过几招,李庚看出傅鸿清有意让棋,赖着打乱了棋盘,嚷道:“不下了,无趣得紧。松湛!端茶上来!”
  候在外面的松湛便换了茶水给两位贵人润ko。
  傅鸿清抿ko茶水,有些心事:“今日陛下此着,莫非要——”
  “塘月不会不舍得吧?”李庚微微一笑,打断他:“有件事我得告诉你知道,他从云泽返京后,曾去过郑士谋府上。”
  傅鸿清指尖遽然一颤,视线陡然对上李庚笑意盈盈的双眸:“我竟不知。”
  商闻柳被推举前往南关之前,竟还有这么一桩事。莫非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可郑士谋阴猾,他这般无异于与虎谋皮。
  傅鸿清垂下眼睑,周身渐冷。
  “你若知晓才是怪事,”李庚自若凭几,幽碧茶水被他这么一靠震得涟漪不散,“他推拒了。他这样的人,有一些小聪明,且耻于终南捷径,绝不愿蒙人荫蔽,所以心思才最好摸清。”
  “他所想的皆在行止之中,比那些人好揣度得多。这满朝文武,上下相互揣测用心,我即位之时,还真没想过。”李庚伸指蘸了茶水,在几案上点了三点水痕,缓缓以指尖拖出细长痕迹:“人要有欲,才最好拿捏。”
  傅鸿清皱眉:“人若有欲,万恶之始。”
  这倒真是傅鸿清能说出来的话,皇帝哈哈大笑,胸中隆隆似雷鸣:“人若无欲,那还算是人吗?”
  这话仿佛在蠢蠢欲动地点破什么,傅鸿清脸色青了一阵,方才回道:“是臣失言了。”
  李庚撑肘站起,看了眼窗外透进的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叫人做了消夜,塘月留下来一道用过?回京快三年,还从没寻到个机会坐下来好好叙旧。”
  “臣过午不食。”傅鸿清俯首谢恩。
  李庚神色未变,微胧的光晕被他直挺的鼻梁裁为阴阳交迭的两方,皇帝的眼睛还是亮的,灼灼盯着傅鸿清。他看着伏地不起的傅鸿清,静默半晌才说:“朕也困乏了,你回去吧。”
  松湛候在殿外,听那朱门“吱呀”一声推开了,忙掀了袍子跪在地上送客,等傅鸿清走出他两步远,又抖抖灰尘去送。
  殿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松湛,作甚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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