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圣廷秘事录(110)
脑子一热,打出的字已经发了出去,等觉得这话似乎有点质问意思、不太好时,那边已经白纸黑字的化验单发了过来。
我点开,观看,关闭。
再点开,观看,关闭。
再点开,观看,关闭。
……是真的。
明明之前已用精神力确认过那些小生命的存在,但再次通过更精密的仪器得出这张医学检验单,我还是激动到无法平静。
【小名叫蛋崽,你觉得怎么样?】
我飞快输入,恨不得自己有四只手。
不待对方回覆,继续发出一条又一条讯息。
【我想见你,西恩。我们来全息链接吧。好不好?】
【全息链接不行,那视频通信总可以吧!】
【视频通信要是你还不愿意,那语音吧!语音吧!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有很多事想告诉你……】
【我好想你。】
状态栏显示对方一直在输入,可我等了又等,还是没有一个字蹦出来。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直觉,在那一刻,我忽然读出了那只军雌未出口的犹豫、害怕和为难,以及一丝丝的怅惘。
我直接拨通了语音通信。
等了十几秒、在我以为西恩还是不想理我时,那边应允了。
“西恩。”我叫出他的名字。
“……阿尔托利。”起初只有呼吸声,顿了几秒,雌虫才开口。
“……”
一时间,我们两都没有谁继续开口,就这样保持了好长一会的安静。
只静静彼此听到对方的呼吸,感受着对方就在那里。
近乡情怯?
这个词也许不太贴切,但一时半会,也只能想起它了。
就字面意义,能描绘出我一部分的心情。
“……对不起。”
我又说出了这个老套的道歉万能句,并在长久以来,第一次鼓足勇气,决定触碰雌虫的那个伤口。
“当年……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
“那些话,真的很过分。”
“我只考虑到自己的心情,却忘记了你比我更痛苦、难过。”
“……我后来有调查过,舒尔希确实对你做过那些事。”
“他的行为已经是犯罪,应该接受法律制裁,我却……”
“我不光没法还你一个公道,当年就连对不起,也说的太少。”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酸痛、胀疼、苦涩、憋闷……只有说出来的这一瞬,才知道,其实并没有一天忘记,也没有一天感到彻底的轻松,居然仍有这么多感情。
西恩也是这样吗?
我不由自问。
当年,在我们婚后第二年,由那次壁炉前的亲吻开始,我们的关系急剧改善。
西恩第一次FQ期,我们日夜贴粘在一起。
FQ期结束后,我也常常会去西恩房间过夜。
科尔当时正在一路高升,每日都忙着在外应酬,有开不完的军团会议、参加不完的晚宴庆典,偶尔早归,往往交谈不了两句,他便困乏疲惫着洗完就睡。
那会我不是很开心。
这就是婚姻生活吗?
我常问自己,看着婚前完美的圣廷骑士,一点一点剥掉他在外的闪耀光环,变得和自小到大所见的那些雌虫越来越像。
我不是不知道他的野心。
可努力向上爬,费那么大的力气,却只是想要那些我早就厌倦的东西吗?
他是否知道那些渴慕之物背后隐藏的昂贵代价,还是就算知道,也在所不惜?
这些话我问不出口。
便只能另寻管道来查找慰藉。
可若说西恩是科尔的替代品,那又太过。
他们两只虫,截然不同。不管是出身背景、性格喜好、还是对我的态度,都是天差地别。
那时,我偶尔还是会参加旧友们发起的聚会,听着那些万年不变的社交话题,观赏毫无乐趣的必备节目,偶尔用一点点致幻剂,在烟雾缭绕的幻境中给自己找点乐子。
也陆续收了几只雌奴。
他们都像精美制作、批量生产的玩偶。
服侍起雄虫来时,有恰到好处的温柔和脾气,随君挑选的床-上技巧,同时又像最精密的观察仪器,可以察觉你自己都没发现的趋势变化,提前预知、调整,将雄虫的每一丝需求,都满足得彻彻底底。
可睡过几次,就感到腻味。
透过不同的面容,我看到的都是同样贫乏、无趣、又相似的灵魂。
西恩却完全不一样。
他从少年时代起,就棱角分明、我行我素。
守着规矩,又蔑视规矩;古板传统,又总做一些危险行径。
对我不假辞色,生起气来又吼又咬,还动不动就给我臭脸,和我冷战,桀骜不驯的像一头永远不认输的猛兽,似乎只要我一不小心,他就会挣脱我手中的绳子,奔向自由的原始森林,再也不见。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问题。
他是我名正言顺未婚夫时,我觉得他这种性格的雌虫,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可当他成为的雌侍后,我们在床上混到可以互相踹对方时,我又觉得他好的不得了。
太对我胃口,恨不得每天都绑一起。
也是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一份军团的任职邀请。
级别跌落到B级以后,西恩荒废了两年。
表面是因伤无限期停职休养,但所有虫都觉得他不会再回到军团了。
只等他自己过了那一槛,便退役转业,去某个政府后勤部门做个主管,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
我却清楚,他一直都想再回前线。
普兰巴图余孽未清,各地叛乱时有发生。到处都急需高等军雌,尤其是有经验的作战指挥能手。
像他这样的,虽然上前线杀敌有些不够看,但实打实的指挥经验还在,是国防部和各军团都想争取到手的有力补充。
放到往常,我不会阻止他。
但我不想和他分开,更不想在他刚刚怀孕后,放他去危险的地方战斗。
我们爆发了一次堪称凶残的争吵。
事后回想,彼此都把对生活的失望不满,发泄到了对方的身上。
“你就希望我一辈子这样吗?!!当只摇尾乞怜的狗,整日趴在你的脚边,等你回家、等着挨艹、等着你的一点施舍可怜?!”
“怀孕了又如何?!难道怀孕了我就该立刻辞职卸下所有职务,所有时间精力都用来伺候肚子里这只什么都算不上的东西吗?!”
“阿尔托利,我不是你的附属物!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绝不会是!!”
我又是如何回击的?
好像是这样——
“你早就不是萨洛提斯少将了!没错,军团是保留你的军衔,但你自己很清楚,你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做虫要向前看!死把着过去不放只会显得自己悲惨可怜!”
“你就那么想去送死,再当一回政客议员们争权夺利的工具?再被虫算计、甚至就连亲族都将你舍弃!!”
“虫崽,那么多雌虫想要不可得,你却根本不想要,你觉得那是累赘、是拖累,是束缚,不是吗?!”
“可该死的,你早就和我绑死了这辈子!西恩·萨洛提斯,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最后那句话冲出口时,我就知道完蛋了。
黑发雌虫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僵在那里,高大强壮的身躯在无限拉开的沉默里像是裂开了,成了一片又一片临时拼凑在一起碎片镜像,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再也拼凑不起。
他气到发抖、随后连话也说不出,然后他摔门而去,当夜就打包行李,去了军团任职。
那会他怀孕刚满一个月。
我们冷战了整整三个月。
再见面时,是我作为亲属联系虫,接到前线医院打来的电话。
说西恩在作战中受到叛军自杀式袭击,被五六片弹片穿过身体,正在医院做处理,暂时体征平稳,没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