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乐时间(69)
柳白桃想了想:“可能吧。”
“这是不是上次你说过的那句……”杜成明回忆道,“恨是最小剂量的资本主义?”
柳白桃忍俊不禁:“那叫‘爱是最小单位的共产主义’……”
人全都走完,留下谢可颂和展游。
顶着展游直勾勾的目光,谢可颂合上电脑,照常给会议室善后。
喜欢藏在心里的时候,谢可颂还可以给自己注射一针又一针麻醉剂,让自己不要多想。可如今,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还在公司,工作重要。谢可颂默念着,转移注意力,背身朝外走,甚至忘记跟展游打招呼说句“我先走了”,相当冷漠。
“小谢?”展游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你等下有事?”
“嗯……”谢可颂糊弄道。
尾音尚未休止,一条手臂从谢可颂背后伸出来,箍住他的腰腹,将他拦下。
隔着一层薄薄的T恤,腹部仿佛被手臂烫出一道痕迹。展游稍微用力,谢可颂被带得后撤两步,肩胛骨撞到丰满的胸肌,整个后背都“腾”地灼烧起来。
谢可颂被前后夹击,倒退时无意间踩上展游的鞋面,匆忙道:“啊,对不起……”
被谢可颂踩,展游乐意得很。他随口问:“这么忙,等下要做什么?”
“我……”谢可颂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装出例行公事的样子,“我去营销办公室看看。”
“嗯。”
展游不清楚谢可颂去营销办公室到底要做什么,也没有追问,松开揽住人的手,将对方转了个面,屈指剐了剐谢可颂的面颊。
“不管你有什么事,”展游柔声道,“现在先去吃饭。”
他们离得不算太近,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如果有人从外面看进来,透过磨砂玻璃,只当某个正派的领导正鼓励自己的下属。
亲近而不亲昵。
会议室内,展游大手搭在谢可颂肩膀上,拇指指腹不断摩挲着谢可颂的脖子,一下,又一下,带来轻微的热与瘙痒,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一分钟过去,二人静静地呼吸着。
明明用的是同一种洗护产品,展游身上散发出的总是更馥郁一些,引诱着谢可颂想,或许自己该做些什么回应才好。
于是,他不大自然地抬手,青涩地抵住展游的胸膛,停了停,接着幅度很小地上下抚了抚。
“食堂双休日不开。”谢可颂避免直视对方,努力保持声线平常,“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我……”展游眼睛暗了暗,抬起谢可颂的下巴,上半身缓缓压近。
可是他停住了。
手臂垂落,展游将手插回裤兜,规规矩矩禁锢住自己的动作,才笑了笑说,“你先去吃吧,我要过会儿才能吃了。”
他往上指了指:“我要先上50层找柏继臣聊点事。”
*
yth大楼,50层。
日光穿过彩窗,在地上镂出万花筒般的纹路。一双腿从电梯里走出来,踏上黑胡桃色的木质地板。
鞋跟敲击地面的“哒哒”声。走廊两侧,暗紫色的墙面挂满金色画框,大小各异,随着来人的脚步渐渐后退。
继续深入,面前竖起高低错落的石柱,上面摆着柏继臣早年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珍品。
路遇分叉,朝南走。
一扇油亮的黑色木门立于走廊尽头,上面嵌有“总经理办公室”的金属字。墙边挂着一个卡槽,现在插着柏继臣的铭牌。
50层如同一座神秘的西洋美术馆,靡丽优雅,与yth大楼的现代气质格格不入,一看便是出自柏继臣的手笔。
早几年,柏继臣终于认栽,知道自己逃不了要上班的命运,没有征求展游的同意,擅自将办公室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先斩后奏是心里有气,谁被拖去上班谁心里都不痛快。只不过有一个房间,柏继臣没有动。
走廊北边,伫立着另一扇老旧的木门,黯淡无光,像被蒙上了一层灰,墙上配的还是十年前的老款读卡器。
卡槽里同样插着一张纸,褪色泛黄,细细揣摩才能依稀辨认出“展游”二字。
“叩叩”,展游敲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门开,露出助理小姐美貌却委顿的脸。她见到来人是展游,喊了声“展总”,放行。
展游路过秘书处,进入里间,环视装潢奢靡的办公室,问:“你们柏总呢?”
助理小姐:“柏总在影音室。”
展游嗤笑一声,熟门熟路地拧开办公室侧边的门把手。
堪比电影院的杜比音效震得地面一抖。
“来了?”柏继臣的脸被荧幕光线照亮。
“你叫我上来的,怎么自己呆在里面看电影。”错过恋人的午饭时间,展游没好气,“你倒是挺会享受生活。”
柏继臣等最后一点剧情播放完毕,忽而开口问:“你想不想知道我近几年来管理企业的心得?”
展游:“洗耳恭听。”
“那就是……”柏继臣关掉设备,从黑暗里走出来,意有所指,“CEO没事少下场。”
展游顿然失笑。
二人来到办公室正厅。
隔着办公桌,柏继臣和展游相对而坐。
伴着悠扬的大提琴独奏,柏继臣呷一口咖啡,文雅地张开嘴。姿势很美丽,可惜字没说出半个,被展游插话。
“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急事?”展游正色问。
柏继臣忖度片刻:“不急吧。”
“重要吗?”
“也还好。”
“哦。”展游迫不及待道,“那你先听我说。”
柏继臣以为展游有要事商谈,收起闲散腔调,神情凝重。
“是这样的。”展游装作不经意,实则每个字都暗含炫耀,“我跟小谢谈恋爱了。”
全世界都知道展游喜欢谢可颂,除了他本人。
柏继臣情史丰富,上班后再没空花天酒地,不想被人秀到脸上,故意不以为然道:“谁没谈过,我也谈过。”
展游振声:“但你没跟小谢谈过啊。”
柏继臣真的无语:“那不然呢?”
仿佛回到十多年前性格张扬的时候,展游嘴角一扯,脸上露出些许顽劣,说:“诶,你记不记得我好像以前买过一座岛……”
“有点印象。”
“还可以改一下我私人飞机的喷涂,不过起飞还要申请航线,太麻烦了。”展游喋喋不休,“你知道最近有什么拍卖会吗?”
“怎么了?”柏继臣明白过来,“给小谢买?”
“嗯。”展游转念又想,“不过我们小谢好像不太喜欢这种东西,那……对了,我之前是不是还有几辆改装过的跑车停在你家车库?”
“好了好了,你先停一下……”
展游根本听不进柏继臣的话,他像只开屏的孔雀,抖抖尾羽,要把所有压箱底的宝贝都翻出来,统统捧到伴侣面前,就为了讨对方那么一点点的欢喜。
更何况,相比谢可颂,展游是年长的一方。他的过去更长,未来更短,拥有的也更多,理应考虑得全面一些。
脑袋里仿佛就只剩下一根筋,展游事无巨细,忍不住要把对方规划进自己的未来里。
大概在展游心里,爱情就像一条射线,先存在一个顶点,其余一切便会无限延伸。不用考虑太多,因为“确定关系”和“厮守一生”本来就是相同的。
“等工厂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放他去其他业务轮岗,看他到底对哪方面更感兴趣。如果小谢愿意,我之后就把一整条事业线全部交到他手里。”展游喋喋不休,竭尽全力,为谢可颂的人生设计出一条康庄大道。
柏继臣头一回看见展游谈恋爱,新鲜得很,捧场道:“嗯,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