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乐时间(181)
爱好还是工作,需要时间好好考量。
他来法国第二年,稍稍适应了环境,报名了顶尖烘焙学校FERRANDI的短期班。
尽管说英语就能沟通,总会遇见少数恶意的人,妄图将实操课成绩拔尖的亚裔人按下去。谢可颂拿着法棍就走上前去。
然后呢?展游问。
我用上海话跟他吵了一架。谢可颂讲。
又是这样。
展游有关于谢可颂的一百条畅想,但谢可颂永远能走出他意料之外的第一百零一条路。
从巴黎飞伦敦只需要一个半小时。
飞机降落伦敦城市机场。
谢可颂出机场时跟展游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他打开展游的日程表看了眼,哦,原来在开会。
他坐地铁换乘,慢吞吞地晃到展游公司。
谈了五年多的恋爱,谢可颂从展游身边离职之后,再也没进过对方的公司。
没人想刚下班又回去上班。
傍晚时分,金丝雀码头亮起点点灯火,明灭着滚进泰晤士河中,粼粼摇曳。
河畔的鸽子拍打着翅膀掠过,谢可颂对照着门牌号,找到展游的办公楼。
“请问您找谁?”前台笑脸相迎。
“我找展总。”谢可颂说。
“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
每天来找展游,希望能见他一面获得投资的年轻人太多了。前台以为谢可颂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便好言相劝:“展总今天真的很忙,如果您带着项目来,把文件交给我就可以了。”
“不,我是……”
我是他的伴侣。谢可颂可以用上海话在法国买东西,却无法对陌生人介绍自己跟展游的关系。
谢可颂很少说爱。不论何时,他一想到展游就是有点害羞的。
“我在这里坐着等他吧。”谢可颂说。
就日程表来看,展游的会议应该快结束了。
谢可颂坐在大堂的沙发里,趁着空闲,补展游上周在UCL的演讲视频。他看入了神,依旧为展游热情洋溢的神态着迷。
五年之后,展游的研发团队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可覆盖人体的防水戒指出了第一版demo,人类终于可以窥见一个不再撑雨伞的未来。
概念很理想,实操却困难重重。由此引发的海平面问题、生态问题、贫富差距的社会伦理问题等等……诸如此类,都需要展游联合其他专家一一解决。
不久,展游从一楼会议室出来。
“就这样吧,有问题及时沟通。”展游跟同事们交代,往门口张望了下,“我今天先下班了。”
“你不对劲啊,”都是一起工作好几年的朋友,讲话随意,“晚上不是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你急什么?”
展游挥挥手:“今天我领导接我回家,下次一定。”
“啊?”
众目睽睽,展游小跑到谢可颂面前,熟稔地跟他接一个短吻。
“你不是说直接回巴黎吗?”展游问。
“我来把这个给你。”谢可颂起身,从包里掏出两个可颂捏捏,“前几天不是还跟我抱怨,又被你捏死一个吗?”
展游感激道:“我差点以为我熬不到夏天了。”
谢可颂笑骂:“就你最夸张。”
身居高位,不用在乎所有人的目光。展游牵着谢可颂的手,上上下下显摆了个遍,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最后被谢可颂揪着衣领强行拖出办公室。
他们踏上回家的路。
展游开车,谢可颂手肘撑着车窗,刘海随风飘动。太阳即将坠落地平线,在他们脸上留下一道浓重的橙红。
“哦对了,”展游状似不经意地提,“刚刚你在等我的时候,是不是在看我的演讲视频?”
谢可颂看向窗外:“嗯。”
“这么关注我啊。”
谢可颂:“是啊。”
后视镜里,展游瞥了一眼谢可颂,笑中隐含明知故问。
“宝贝,”展游很坏地挑逗,“你其实也很爱我吧?”
谢可颂没有回答。
汽车开进隧道,黢黑,再次暴露在天色下。最后一点天光消散了,他们被夜幕笼罩。
黑暗里藏着一句轻轻的话。
“很爱的。”
话音刚落,汽车猛地刹停,谢可颂吓了一跳。
等到下个红灯转绿灯,展游猛踩油门,压着限速一路飞驰。
二人进门,撞出“砰”的巨响。
展游用脚把门踢上,把谢可颂压在墙上深深地接吻,直到谢可颂喘不过气,挣扎着拍打他的肩膀,展游才暂时放过他。
尽管谢可颂重了许多,身上覆着一层肌肉,还是能被展游密不透风地搂在怀里。
展游把谢可颂抱起来,用鼻子拱他的脖子,听到谢可颂笑着说“痒”,心里也痒,断断续续落下细密的吻,急急往卧室走。
从玄关到浴室,一路上散落着二人褪下的衣物。
花洒哗哗,白雾迷了眼。淋浴房玻璃蒙着水蒸气,伴着两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谢可颂被展游托住,上身趴在淋浴房墙边,两手紧攥成拳。
“出去……”谢可颂喘道,“拿……”
“我不在里面……”展游隐忍道。
二人的声音淹没于骤大的水声中。
那天晚上的伦敦下了一场大雨,将天地冲刷得耀眼洁净。
源源不断的雨丝拍打落地窗,顺着玻璃蜿蜒而下。高层公寓的窗帘没拉掩,透出昏黄灯光下两个模糊的剪影。
谢可颂坐在展游身上,双手撑住他的胸口。
没多久,谢可颂停下,泄力般把头埋进展游胸里。
“怎么不动了?”展游抚摸着他的脊背。
“有点累,想下班。”谢可颂说。
展游闷闷地笑:“领导,我是资本家,你是不是得给我多一点好处?”
谢可颂当然知道展游爱听什么,攀到他耳畔,喊他daddy。
于是,身体一空,后脑勺触及柔软的枕头,展游埋在体内的感觉变得愈发灼热。
恍然间,谢可颂眼前一片白,似乎枕头中的羽毛全都飞到了空中。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水潭中倒映着雨后的城市。
渐渐地,雨声小了,清晨将至。
并不明媚的、淡青色的阳光洒进来,沾上床角。
谢可颂睁开眼睛,肌肉稍稍酸疼,但精神和身体都相当饕足。他偏过头,展游还在睡。
他们同床共枕,总是谢可颂首先昏睡过去,又在第二天头一个醒来。因为他回到展游身边的时候,展游才会睡得特别沉。
“早。”谢可颂亲吻展游的额头。
谢可颂从展游怀里钻出来,坐在床沿穿衬衫。纽扣一颗一颗系上,遮住斑斑点点暧昧的痕迹。
还差最后两颗,一条健壮的手臂揽住谢可颂的腰,稍稍发力,谢可颂就重新倒回床上,跟展游鼻尖相抵。
“早。”展游给了谢可颂一个早安吻,“你今天几点回去?”
“我三点得到机场。”
“嗯,那等我过两周早点从纽约回来,去看你。”
“好。”
日光将房间照成天堂般近乎透明的白,轻盈,流光溢彩。
谢可颂和展游维持着婴儿般的姿势,蜷缩着,像一个圆的两半,也像天使背后合拢的一双翅膀。
然后他们看着对方笑了。
他们都是自由的。
但只要他需要他,亦或者他需要他——
“我就会回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