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死了,你让让我(77)
姜衍僵在原地, 只感觉清苦的药香味如游鱼般,清清浅浅钻入他鼻尖。
他如隔岸观火般,清晰地感受着自己惶恐不安的情绪被那一点凉意蓦然浇灭,却又不经意地撩起另一片深渊。
姜衍攥着燕纾衣袍的手蓦然一点点收紧。
“不舒服吗?”燕纾有些疑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刚才一时间也有些发懵。
——他不记得自己捏造的记忆……有这么惨烈啊。
明明那染血的红衣那般作假,怎么可能有人流那么多的血仍旧还没死去,简直也……太痛了。
燕纾已许久没将人惹哭过, 一时间在这般安慰上有些生疏了。
他犹豫了一下,只能循着最近最熟悉的做法尝试着安抚。
“平常那白猫朝我哼唧时,我都这么安抚他,他可受用了。”
……原来还真是从白猫那处学的。
“……舒服。”
姜衍无声地张了张口, 声音一瞬有些发哑:“那师兄有没有观察过……你这般做了之后,那猫有什么反应?”
燕纾愣了一下。
他似乎真的仔细回想了一下,犹豫着开口:“好似……朝我扭动的得更欢了?”
……姜衍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他强行忍住心中一瞬的悸动,重新侧过头, 努力试图掩盖住有些异样的呼吸。
理智告诉他应该即刻松手,但姜衍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在燕纾衣袍间紧紧攥出一道褶皱,自嘲般勾了勾唇。
明明只是一触即分的、甚至连拥抱都算不上的一个安抚,但姜衍却一瞬恍若感觉……真的被自家师兄拥在怀里。
而他也确乎奇迹般,久违地真正平静下来。
姜衍垂着眼,一瞬有些恍神。
他好似回到了年少时,那时师父门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师兄每次在外面身体不舒服时,都会懒洋洋走到他旁边,自然地寻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一旁,或闭目养神,或玩闹般蹭着找他说话。
姜衍开始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耐心地应和着。
后来他便慢慢发觉,燕纾这般,是不想让旁人发觉他的虚弱。
这个发现让姜衍心中升起一股莫大的满足感。
——自己的师兄只对自己有这种特殊的信任与安全感。
姜衍其实不喜出门,他更喜欢独处在自己一个人的房间,沉寂安静。
但在意外发觉自家师兄这个小心思后,姜衍每次和燕纾出去时,都会莫名怀有一种期待。
——仿佛这是他和自家师兄之间不言而喻的一个秘密。
但这个秘密,在他那个冷冰冰的小师弟到来后,莫名奇妙被占据了。
姜衍眸色幽深。
他垂着眼,神情平静地将下巴枕在燕纾肩头,却近乎贪婪地汲取着面前人微凉的体温。
下一秒,他忽然感觉燕纾身形一僵。
紧接着便是一阵推拒感不合时宜地忽然传来:“等一下,你先松手,九渊……”
姜衍听着谢镜泊这个名字,眉心控制不住一瞬拧起。
他忍下心中的不快,语气温和地低声开口:“小师弟不在这里,师兄。”
他侧过头,不着痕迹地反客为主,反手一点点将面前的人主动揽住,趁着燕纾侧过头的一瞬同时抬眼:“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我……”
他感受到燕纾的嘴唇如预料般擦过他的颧骨,努力压下心中的欢愉,装作仍旧惊魂未定般靠在燕纾肩头,甚至微微红了眼。
下一秒,他直接对上了谢镜泊黑沉如墨的脸色。
姜衍:……?
“……我刚才不是叫你‘九渊’。”
燕纾咬牙一把将怀里八爪鱼般抱着他的人推开,低声开口:“……是他已经过来了。”
·
愿曦阁内一时寂静无言。
姜衍木着脸坐在床边,眼眶微微泛红。
燕纾盘腿坐在床头,脸色莫名有些发红,垂着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谢镜泊站在两人中央——或者说挡在姜衍身前,死死盯着坐在床上的人。
燕纾没忍住又叹了一口气,有些无辜地抬起头:“九渊这般望着我做什么?”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他没有再看燕纾,目光沉沉地落到姜衍身上,低声开口:“方才二师兄不是说,要帮忙恢复师兄的神志、白发的方法,怎么如今——”
他似乎低低地冷笑了一声:“恢复着恢复着,恢复到燕宿泱怀里了?”
“……心智恢复还需一定时间,白发我后续配药,慢慢调养可以恢复。”姜衍深吸一口气,温声笑着抬头。
“至于方才的事,小师弟怕是看错了——”
“看错二师兄在他怀里哭了?”谢镜泊直接接过姜衍的话。
“我没有!”姜衍倏然抬起头。
他咬牙:“我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燕纾的目光有些疑惑地转过来。
姜衍话语一顿,静了几秒,倏然别扭地转过眼:“……只是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一时有些心神起伏——”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谢镜泊幽幽的声音传来:“所以这就是二师兄缩在燕宿泱怀里,还死拽着不松手的原因?”
“——我说了我没有死拽着不松手,而且也没有缩……”
姜衍咬牙抬起头,看着谢镜泊目光无声地落在他明显发红的眼眸间,额角青筋终于控制不住一瞬暴起。
——死小孩都成宗主了还这么烦人。
“是又怎样?”
姜衍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全部压下,温和着抬眼,沉沉开口:“师弟待如何?”
他眸色冰冷,唇边笑意却越扩越大:“小师弟难道……没有这般干过吗?”
谢镜泊蹙了蹙眉,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忽然想起什么,神情蓦然一僵。
——他忽然想起姜衍说的是哪件事了。
他听着姜衍不紧不慢温和开口:“既然师兄忘了,小师弟需要……”
旁边的燕纾也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顿了一下,一瞬间划过一丝古怪。
·
【该睡觉去了,师兄。】
有月光透过藏书阁的窗棱洒落,窗外断续的虫鸣声时不时响起,却没能惊扰桌上沉沉昏睡的人。
姜衍将最后一本书册整理完,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终于不得不抬起手,再次拍了拍趴在旁边的人,【回房睡去吧,已经很晚了,再不走晚上看门人来巡视的时候又要说不清了。】
趴在桌子上的人身子动了动,却是好半天才低低地哼了一声,却依旧没有直起身,只微微侧过头,露出埋在臂弯里的小半张脸。
然后过了没一会儿,又蹙了蹙眉,含糊地说了声什么,将头重新埋了回去,只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姜衍哑然失笑。
他没忍住伸出手,在燕纾微凉的后颈那里揉了揉,声音不自觉柔下来,【那就再睡半刻,必须得走了。】
趴在桌上的人没说话,只偏过头在他掌心间蹭了蹭,带着几分依赖和讨好,呼吸逐渐又轻缓下去。
姜衍的呼吸微微一顿。
冰凉与温热的触感从肌肤相贴的地方一瞬传来,姜衍深吸一口气,眉心却蹙的更紧。
自家大师兄这几日白天似乎……越发嗜睡了。
前几日换季,燕纾这个身子骨不出意外又病了一场,烧的几日都下不了床,意识昏昏沉沉。
他不想让几个师弟担心,每日他们来看望时总是强打精神与他们插科打诨,但总归力气不济,过不了多久,人就昏昏沉沉地迷糊过去,甚至有一次说着说着话,直接意识昏沉地往床下栽倒。
后来还是他们师父出关后,将烧的唇色灰白的人抱回了他那里,闭关了几日,终于吊回来燕纾一口气。
姜衍根据他的身体情况也迅速调整了药方,看起来似乎颇为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