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死了,你让让我(49)
“我以为四师兄知道。”
谢镜泊轻咳一声,状似平静地开口。
边叙却绝对看到了他唇边强行隐下的一抹笑意。
他眉心跳了跳,倏然转过头,沉着脸大步流星地上前,在燕纾塌前径直蹲下。
他小心翼翼将手搭上燕纾的脉搏,神情也逐渐正色起来。
暖阁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余下面前人清浅的呼吸声……还有榻边白猫无意识的小声呼噜。
谢镜泊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一点点收紧。
过了不知道多久,边叙终于收回手,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这个反应是意料之中的,但谢镜泊却依旧感觉心中一沉。
他眼眸间划过一丝难掩的失落,却又迅速遮掩了过去。
“大师兄身子如今还是太弱了,我用灵力在他经脉表层走了一圈,他都有些受不住,我便没再继续。”
边叙往昏睡的人口中喂了一枚药丸,低声开口:“如今他这种情况也没法直接对症医治,只能先用药温养着,等他自身的灵力恢复些许,再做打算。”
塌上的人似乎有些怕冷般,身子轻轻缩了缩,边叙抬手帮他拢了一下被子,看到他腰间露出的一块无字玉牌来。
“这玉牌……”边叙皱了皱眉。
他隐隐约约记得,这玉牌上原来似乎是有字的。
谢镜泊的目光跟着落到那玉牌上,神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怎么?”
边叙回过神,微微摇了摇头:“无事。”
他抬手将那玉牌拿起,随手用灵力探了一下,发现似乎确实没什么异常:“我只是想到,也可用这种玉佩储灵长期让他戴在身边,借外力帮他滋养身体。”
谢镜泊轻轻点了点头,无意识摩挲着面前人微凉的指尖,垂着眼没有再说什么。
边叙安抚般捏了捏自家小师弟肩膀,也不再多留。
“那我先回去了,这两天我再去翻一翻那些医书,若大师兄有什么情况,尽可去藏书阁寻我。”
——但他总觉得,短时间内,自己这个小师弟不会想让他再见到自家大师兄了。
边叙留恋地望了一眼床上无知无觉昏睡的人,身形一闪已一瞬消失在门外。
暖阁内一时安静下来,谢镜泊垂下眼,望着榻上下意识将自己蜷缩起来的人。
那是一个极没有安全感的姿势,恐慌,忧惧,对周围的一切都不信任。
——和燕纾如今每天懒懒散散、招猫逗狗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解了销声术,看着几缕白发随着面前人的呼吸从衣领间悄然滑落。
谢镜泊的目光落在那几缕发丝上,指尖轻轻抬起,小心翼翼将那发丝拢在掌心。
“所以你小时候原是这样的吗,师兄……”
安静温和,单纯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却在稍微熟悉的人前又忍不住展露出几分似曾相识的狡黠。
明明对周围的一切都怀有不知为何的警惕,却又会掀起眼帘,用那双漂亮的眼眸悄悄望过来,尝试着想要亲近。
——像是藏在柔软皮毛下的小爪子,不经意间突然伸出,悄悄逗弄一番,又倏然躲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去。
谢镜泊从前从来不知。
“你是怎么……变成如今这样的,师兄?”他低声开口。
面前的人不知听到了没有,眉头轻轻蹙起,握在胸口的手指微微颤了颤,指尖忽然无意识抓住了谢镜泊的手。
微凉的触感一瞬袭来,像是冰凉的玉石贴上了掌心,触手生凉。
谢镜泊心头同时一颤,他倏然低下头。
下一秒,却眉头一紧。
——燕纾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
另一边,边叙几个起落出了殿门,垂着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他脑海中不断过着藏书阁里的那些医书,试图找到一个能和燕纾如今症状相对的药方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边叙转过一个拐角,下意识要往旁边大路转时,脚步忽然一顿。
销春尽的路他都很熟悉,基本上随便怎么走都能走回西峰,只要小心……别走到那些小时被燕纾说过可能“闹鬼”的小道,就没什么问题。
——虽然年纪大些后边叙后知后觉地发现,燕纾说的那些小道不过是为了阻止他抄近路故意恐吓。
或许是刚才刚见过燕纾“幼年时期”,此时边叙望着面前一明一暗的两条路,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他心一横,倏然一仰头,鼓起勇气,壮志凌云地便向那条小路走了过去。
周围安安静静,正值初秋,只有些许鸟鸣声从夜空中划过,带起树叶的“沙沙”声。
边叙咬牙走了一段,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我就说销春尽怎么可能有什么闹鬼一说……”
边叙舒了一口气,僵硬的身子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大师兄果然——”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砰”的一声闷响传来。
边叙倏然回过头。
——大师兄果然诚不欺我!
他整个人瞬间紧绷,足尖一点迅速退到小路入口处,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往大路跑。
下一秒,却听身后一个微沉的声音传来:“四师兄!”
——完了。
边叙脚下加快,绝望地想。
——这个“鬼”还会叫名字。
他瞬间窜出去几尺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这个“鬼”的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边叙脚下一顿,有些迟疑地回过头,正看到面前身形一闪,谢镜泊一个起落直接来到他面前。
“抱歉,师弟,我刚才还以为……”边叙闪过一丝尴尬,只是放在向来木然的神情间不易察觉。
他开口试图解释,下一秒却倏然止住了话语。
他听着谢镜泊焦急开口:“燕纾状态不对。”
边叙倏然抬起头,看着谢镜泊向来平静的神情间浮现出难掩的惊慌。
“他好像……喘不上来气。”
边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这才注意到谢镜泊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燕纾面色苍白,连唇色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透着一股病态的灰白。
他眼下的长睫疲倦地垂落,投射出一片细密的阴影,好似蓦然坠落的蝶翼。呼吸轻浅急促,胸口微微起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虚虚搭在腹部的手指似乎因为难受般,无意识地微微痉挛着,随着呼吸的起伏一点点下滑,最终蓦然无力地滑落,悬在半空中微微晃动,指尖透出一股可怖的青紫。
——完全不似几刻钟前,弯着眼,笑意盈盈的模样。
边叙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攥紧。
他脸色一瞬难看的可怕。
第25章
谢镜泊的寝殿里几乎没有什么灯, 如他本人一般,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暖意。
几缕缕微弱的烛光在走廊尽头摇曳,火光微弱而飘忽,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映在冰冷的石壁上, 仿佛随时会被风吹灭一般。
但紧接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
两个身影匆忙从殿外奔来, 凛冽的寒意让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烛火猛地一晃, 烛芯骤然熄灭, 吐出一缕淡淡的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然而,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灵力骤然席卷整个寝殿, 满殿的烛火齐齐燃起,火光明灭间,谢镜泊的身影在烛光中蓦然显现。
通殿的烛火恍惚间给他笼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但他面容依旧冷峻如霜,怀里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人,只匆匆往前走着, 神情间带着一丝难掩的焦虑不安。
燕纾面容苍白而安静,如雪的白发散落在谢镜泊的臂弯间,长睫低垂,在烛光下恍若终于染上了半分生气。
但谢镜泊却感觉怀里的身躯越来越冷, 怀里的人完全毫无意识,在温暖的烛晕下依旧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