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死了,你让让我(250)
燕纾眼睫颤了颤,仿佛后知后觉回过神般,轻声开口:“后来……我还是没撑住,让魔气侵蚀,辜负了师父,也对不起……你们。”
他语气轻描淡写,谢镜泊蹙了蹙眉,却没有说什么。
他听着燕纾深吸一口气,直接掠过了那一段,继续低声开口:“我后来坠崖后,便一直想回来替师父报仇,但长老殿当时已经势大,当年的证据又已经近乎完全损毁,所以我只能徐徐图之。”
但谢镜泊知道,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一点。
——最重要的是,当时燕纾已接近濒死。
“如今长老殿暴行已被世人知道,大长老我们也已抓住,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师兄。”谢镜泊低声开口,小心慢慢揉着他的心口。
怀里的人重伤初醒,说了这许多的话精神已濒临极限,气息不自觉断续起来,却仍执拗地不肯合上眼。
眼看着他唇色透出一股青紫,几乎便要喘不上来气,谢镜泊不得不强行打断他的话:“先休息吧,师兄,你太累了。”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只固执地仍拽着他的袖口,却到底抵不过意识昏沉,不过片刻,手指便一点点松开,脱力般坠了下去。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谢镜泊沉沉站在原地,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到门后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紧接着,姜衍小心探出头来:“师兄方才醒了?”
他看着谢镜泊的脸色,已隐隐猜到了什么,语气忍不住焦急起来:“三年前的事,师兄同你说了……”
谢镜泊点了点头,沉默了几秒,却又微微摇了摇头。
姜衍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你摇头做什么?师兄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床上的人即便睡着眉心也依旧紧蹙,仿佛仍陷在无尽的不安中。
谢镜泊沉默的垂着眼,忽然想起那天蒙巽说的那番话。
【你们这些人凭什么就这般得到他的垂怜,却从来一无所知——】
【他明明当时有万般选择,却偏偏选择救你们!】
谢镜泊闭了闭眼,沉沉吐出一口气。
原来蒙巽当初说的……是真的。
燕纾当时确实有……那般多的选择。
可他偏偏选了……最不利于自己的那一种。
谢镜泊深吸一口气,忽然开口:“师兄……没有说实话。”
或者说,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
——燕纾消除他们的记忆,并不完全是因为师父的原因。
姜衍眼眸瞬间睁大。
第89章
“什么叫……没有说实话?”
姜衍急促开口, 对上床上昏睡的人,却又下意识将声音压低。
“他方才跟你说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床上的人不安稳的蹙了蹙眉,谢镜泊往门口那处走了几步,小心将房门半阖, 低低将方才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姜衍听的越发沉默下来。
“我……从来不知……师兄为何……”他艰难开口, 半天却也没能完整吐出几个字眼。
——燕纾为何这般。
当然只能是……为了他们。
姜衍从前有一段时间一直怨燕纾抛弃他们, 恨师兄为何不带他一起离开。
到头来燕纾却已是在万般努力下, 寻得的最好的结果。
房间内有细微的闷咳声隐隐传来, 谢镜泊下意识想要转身, 却看樾为之端着药碗从外间快步走进来。
他看着姜衍的神情,微微愣了一下, 瞬息明白了什么,却也到底什么都没说, 只拦了一下谢镜泊,匆匆落下一句“我去看小纾”,便先一步走了进去。
姜衍有心也想跟进去,但又怕这般模样吓到燕纾。
他努力想扬一扬唇,最终僵硬了半晌,却是颓然踉跄后退一步, 靠到了身后的廊柱上。
“摄神之术对记忆的范围无法定到那般精确。”姜衍深吸一口气,低声开口。
“师兄最开始可能并不止是想消掉我们那一段记忆……”
谢镜泊近乎木然地抬起头,听着自家二师兄一字一顿低声开口:“他可能……是想将有关他的大部分记忆,都从我们神识间消去。”
有不知何处的疾风从窗外猛然吹过, 整扇雕花木门被重重掼在墙上,发出怦然声响。
初春的晨光顺着窗棂流淌,明明是和煦的春阳,谢镜泊却觉得遍体生寒。
“所以……”谢镜泊哑声开口。
所以燕纾当初未曾易容、装作失忆回来, 便是在赌。
赌他们不记得从前,赌自己能让他们抽身事外独自完成这一切。
他一是为了为师父报仇,二是真的……为了回来看看他们。
——可燕纾明明那般想看看他们如今是否安好,却要一次次试探、一次次拒不承认。
谢镜泊不自觉弯下腰,双手撑到膝盖上,心口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敢想象,燕纾一开始是抱着何样的心态,笑意盈盈望向他们每个人,与他们自若说笑。
——他的师兄那般想爱他们,却又怕看到的是冰冷、憎恶的眼神。
好在谢镜泊第一眼便将人认了出来。
“施术者牵绊越深,摄神之术越难以作用。”姜衍后腰抵在冰冷的窗沿上,牙关咬的死紧。
因此宗内那些弟子大多都不记得曾经的销春尽掌门还有个大师兄,只有极少人对燕纾有着模糊的印象。
“师兄当时应该是在仓皇之时下的术法,因此效用没有那么强。”
“还有一个……师兄的身体一直在虚弱下去。”
姜衍低声开口,撑着墙面的手不自觉一点点收紧。
灵力术法会随着施术人的消亡逐渐削弱,也就是说燕纾当初再回到宗门时,身体便已经……在一点点衰败了。
谢镜泊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那他如今……”
“这都只是我的猜测,是否真的是这般……还需要再跟师兄亲自确认。”姜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绪。
“那个蒙巽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而且还处处针对师兄……”
谢镜泊沉默着没有说话,姜衍说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什么,抬头望向谢镜泊:“你方才说师兄没有说实话?他是还隐瞒了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房间内一阵乒铃乓啷的闷响,紧接着便有踉跄的脚步声传来。
“九渊——”
谢镜泊猝然回过头,下意识一把将房门后摇摇晃晃倒过来的人接住。
冰凉的指腹紧贴在温热的后颈,带来一阵彻骨的凉意。
谢镜泊却眉头都没皱一分,只匆匆将人抱了起来,先一步看向他光着的双足:“怎么了?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怀里的人却不说话,只一味地死死揽着他,谢镜泊一时也不敢动,只能维持着半弯腰的姿势,目光落向身后跟着匆忙跑来的樾为之。
“师兄他……”
樾为之没有说话,只先一步将手指按在燕纾腕脉间,促声开口:“没事,你就先这般抱着他,他现在不太清醒,记忆有些混乱,会下意识去寻最让他有安全感的那个人。”
谢镜泊微微一愣。
面前的人往他怀里又钻了钻,喉间溢出细微的咕哝,他几乎整张脸都贴在了他里衣间,谢镜泊不得不伸出手,下意识托住燕纾腰臀。
燕纾骨骼匀称的腿绞缠盘在他腰间,单薄身躯如同汲取暖意的幼猫,不自觉细细发着颤。
樾为之脸色铁青,似乎有心想将人拽下来却又不敢。
谢镜泊无暇顾及许多,只敏锐地捕捉到了樾为之话语间最关键的几个字。
“记忆混乱,意识不清?”
谢镜泊神情惊慌:“可师兄方才明明还很清醒……”
樾为之一边哄着人一边小心往燕纾嘴里塞了几枚药丸,旁边的姜衍也快步走了过来,搭上燕纾另一边脉门,脸色隐隐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