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死了,你让让我(55)
他话音刚落,便听谢镜泊低沉的声音从面前平静传来:“药凉了,我一会儿让人帮你换一碗。”
燕纾怔了一瞬。
他深吸了两口气,眼眶却终于控制不住一点点红了起来。
“我不想说。”
燕纾垂下眼,蜷缩着将膝盖一点点收了起来,闷声开口:“……药凉了只是借口,你就是想听我回答你的问题,可是我不想回答。”
面前的人依旧静静坐在原地,半晌,终于再次开口。
“为何?”
他以为面前的人还不会回答,却见他迟疑了一瞬,却忽然低低开口:“你不信我。”
谢镜泊怔了怔,看着面前的人一寸寸抬起头:“你不信我,就算我真的回答了,你也会相信吗?”
谢镜泊沉默了一瞬。
良久,他终于轻声开口:“你不用都回答我。”
他没有直接应下燕纾的问题,只是声音一瞬莫名哑了几分。
“你只要告诉我,你是故意……放那只妖走的吗,燕纾?”
一袭白衣的人抱着双膝,依旧垂着眼,坐在原地。
谢镜泊闭了闭眼,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
他攥着药碗的手一一点点收紧,倏然站起身,却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匆忙的脚步传来。
“宗主——”
松一提着药箱,风风风火火地从暖阁外冲了进来。
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房间内异样的气氛,冲着谢镜泊快速行了一礼,一抬头看到床上坐着的人,瞬间乐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
他大步直接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燕纾床头,不由分说直接按住他的脉搏。
“我提前给谢宗主的那个汤药,你肯定没喝吧。”
松一不出意外地看了一眼不远处谢镜泊手里的药碗,预料之中地挑了挑眉。
“算了,反正昨晚我又查了一些有关寒毒医书,先给你诊一下脉,然后这有几个固本溯源的药丸你先服下,一会儿我再用银针给你调理……”
他话还没说完,眉头忽然一紧:“你怎么又受伤了?”
已经走到门边的人脚步倏然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骤然转过头。
燕纾清醒时和松一并未见过几面,此时面对着近乎陌生人一般的松一扑面而来的热情,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他偏过看了谢镜泊一眼,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抱着双膝想要往后躲:“没有,你诊错了吧,怕是陈年旧疾……”
他一边说一边想要抽手,却忽然感觉手腕一紧。
“新伤旧伤我还分不清吗?”松一冷笑了一声,蹙眉又按了片刻,没忍住咬牙。
“好好,本来身体就没好还敢继续受伤,我刚才调的那些药又得继续配……”
燕纾没再说话,别过头,胡乱揪着被子上的一点线头,垂着眼没有说话。
松一恨铁不成钢地又瞪了他一眼,转头在药箱里找东西,满肚子的话刚准备开口,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微冷的声音传来:“什么伤?”
松一声音一噎,瞬间将落到喉头的话都咽了回去。
“宗主……您说什么?”
谢镜泊神情微冷,不知何时已一步步重新走到近前:“他什么时候受的伤?受的什么伤?”
松一愣了一下,下意识迅速开口:“应当……就是不久前,受了些许内伤,不重,但牵动到了经脉,所以调理起来可能还要费一些功夫……”
他见谢镜泊定定地望着他不说话,以为还不够细,按着燕纾的脉搏又探了一番。
“大概是昨天晚上?好像是被灵气正面直接震了一下……不对,他身上还有残存的些许妖气,也可能是被妖力……”
松一的声音在谢镜泊越发冰冷的神情间一点点消失了。
谢镜泊闭了闭眼。
昨晚隐隐听到的破空声和那一瞬燕纾身子不可控的轻颤在他脑海里清晰浮现。
谢镜泊咬牙,只感觉耳边一阵嗡鸣。
——原来昨晚,燕纾不管不顾一定要挡在他身前,是为了……保护他吗?
他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手中的药碗发出不堪重负般的“嘎吱”声,忽然“砰”的一声闷响,终于应声而碎。
褐色的药汁瞬间飞溅开来,落到燕纾和他的身上,但大部分都混合着他指尖的鲜血缕缕流下。
旁边的松一被谢镜泊的举动吓了一跳,床上的人也瞬间身子一颤,似乎呛了一口气,捂唇断断续续地咳了起来。
“……抱歉。”
谢镜泊倏然回过神,踉跄后退一步。
“我有些事……先出去一趟。”
他倏然转过身,闻着周围浓重的药味忽然想到什么般,脚步一顿,袍袖一挥将地上的汤药瞬间一扫而净,接着转身匆忙向暖阁外走去。
“哎,宗主,你的手——”
松一瞬间回过神,有些慌乱地站起身。
但谢镜泊的身影却已倏然消失在门口。
暖阁内重新安静下来,松一怔了几秒,有些愣愣地坐回原地,神色复杂地看了燕纾一眼。
“……你怎么又惹宗主生气了?”
床上的人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晕,抬头闷闷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开口:“……是他惹我生气。”
松一冷哼一声,压根不相信。
“失忆了还能惹宗主生气……”
周围的威压随着谢镜泊的离去一瞬减轻了不少,松一嘟嘟囔囔开口,没忍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神色重新活跃了起来。
“你不知道,我昨天到底有多辛苦,今天被叫起来的时候简直一脸懵。”
松一一屁股坐回原地,恨不得手脚并用地直接比划起来。
“我昨晚追着那人追了半天,七拐八拐地不知道怎么一转头差点直接掉到禁闭崖的崖底,还好师父跟过来把我捞了回来。”
松一说到这里,没忍住停下整理药箱的手,愤愤地攥了一下拳:“眼见着追不上,就只能被师父抓着继续回去抄没抄完的罚书了。”
松一记得自家师父说过,燕纾如今有些怕人,让他收敛着点别把人吓到,但也可以尽量多和他说说话。
松一压根没把“收敛”二字放到脑中,他见面前的人似乎犹豫着想往后缩,直接一把把人拉了回来。
“哎,你躲那么远做什么,我还怎么给你把脉?”
燕纾身子一晃,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将手到底往回缩了缩。
松一脑子里一根筋,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他大大咧咧地一伸手,直接按住燕纾的肩膀,一瞬凑到了他近前。
“刚才我早上刚一醒来,就听师父说有人把你劫走,昨晚好像还又晕倒了,我早饭吃了一半,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我跟你说,燕公子你可欠我一顿早饭。”
松一终于将药枕、银针等一应东西全都摆全了,拍拍手冲着燕纾再次伸出手。
“行了,你受伤了我得给你重新诊一下脉才能配药,快把手给我……”
他话还没说完,却看面前的人猩红的眼眸悄悄抬起,眼珠转了转,望着他小声开口:“可是这已经快过午时了……你还在吃早饭?”
松一声音戛然而止。
燕纾神情无辜地望着松一,声音仿佛没什么力气般格外轻缓,说出的话却格外扎心:“若是赖床起晚误了早饭……这怪不得我吧?”
——这人怎么心智有失,我还是说不过他。
松一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他蓦然开口:“那是你不知昨晚师父罚我抄到了多晚,我差点直接一头栽在书桌上就睡着了——”
“被罚不是因为你犯错了吗?”
燕纾歪了歪头,好奇开口:“若是惩罚有误,为何不向你师父提出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