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崽小可怜被大佬宠上天(98)
霍景盛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柔和,眼底寒冰消融。
他反手,将乔宴的小手裹紧。
牵着他上了楼。
乔宴原本以为,许舒和与尼克斯这两位事业型的女士,来看望自己不过是顺路,真正的目的应该是和霍景盛谈工作。
可一整天下来,他却发现事情似乎并非如此。
两位女士既不和霍景盛讨论正事,也不怎么主动找他聊天,反而忙忙碌碌地做着一些让乔宴摸不着头脑的事——
她们一会儿钻进小厨房,乒乒乓乓地跟着王姨学做营养餐;一会儿又凑到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织毛衣;甚至还会突然从霍景盛手里夺过杯子,抢在他之前把温水接满,再小心翼翼地捧到乔宴面前。
乔宴歪着脑袋,神情古怪地扯了扯霍景盛的袖子,小声问:“哥哥…要不要让伯母和阿姨休息一下?”
霍景盛瞥了一眼正和王姨研究菜谱的两人,淡淡道:“不用管,她们装保姆上瘾了。”
乔宴眨了眨眼,乖乖“哦”了一声,低头继续摆弄他的小线团,指尖缠绕的毛线柔软又温暖,像极了他此刻被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心情。
傍晚的风透过微掩的窗吹进来的时候,乔宴织毛衣的手指顿了顿,揉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霍景盛看了眼腕表,给乔宴换上厚羊绒大衣:“吃块小奶糕,带你去花园走走。”
恰巧尼克斯灰头土脸地捧着新的点心盘进来。
闻言冲过来夹掉霍景盛手指捏着的小奶糕,换上自己刚出炉的红枣糕:“小宴,去花园?阿姨带你!”
乔宴仰起脸,神情乖巧地问道:“阿姨知道花园在哪里吗?”
霍景盛扫了尼克斯一眼:“我的事就不必你代劳了。”
乔宴很乖地朝尼克斯笑了笑,在霍景盛的揽护下,裹紧围巾下了楼。
尼克斯坐在病房,一边吃自己做的红枣糕,一边在许舒和面前对他的儿子骂骂咧咧:“像话吗像话吗?我是有错,但不给我机会,我怎么能弥补过错?这么防着我?”
许舒和摇头:“他从小霸道,占有欲强,习惯就好。我是过来人了。”
两位女士互相感慨自己的心酸时,一位西装革履、带着工牌的年轻小伙敲门而来:“啊,许总也在!”
“那旁边这位一定就是尼克斯女士了!”
小伙儿殷勤地把手里的文当袋交给尼克斯:“霍总要我把乔先生的档案调给您看。他说这是您错过的‘乔先生的十八年’,务必要您详阅。”
尼克斯惊喜地捧过文档,给小伙儿塞小费,小伙儿大惊失色,噔噔噔地逃走了。
尼克斯打开文档之前,连做了五个深呼吸,才平复自己欣喜若狂的情绪。但,这个情绪只持续到他掏出文档。
尼克斯攥着文件袋,翻过一张一张的资料。
她的恐惧、后怕,以及窒息感越来越强——
“刚满十八…扫地出门…”
“京大录取…放弃学业…三万元津贴…”
“一分没拿到…全落进乔父手里…”
“数不清…家暴…打至昏厥…”
尼克斯闭上眼睛激烈地喘息。
“他们死了吗…”
尼克斯双眼猩红,手臂青筋暴露,她攥住许舒和的肩膀,粗声粗气道:“那对畜牲死了吗!”
她双手颤抖地从腰间掏出她最爱的复古左轮手枪,转身就要往外冲:“我杀了他们!”
“杀光他们!”
许舒和用力压住尼克斯执/枪的手腕,低斥道:“这里是华国!”
“吊销此地执枪证事小。”
“你会被起诉至国际法庭!”
许舒和柔声安抚:“不值得。”
“你找到孩子,不是为了让孩子看你进监狱的吧?”
“你要给他最好的…先把枪/放/下!”
尼克斯睚眦欲裂:“你们华国不是有句话叫‘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吗!”
许舒和道:“嘘,嘘…华国还有句话叫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为了两个畜牲两败俱伤不值得。多的是办法让他们付出代价,你想想是吗?”
尼克斯飙出一句本国脏话。
收起枪,一拳锤烂、砸翻病房的橡木台几。
果盘、点心盘摔落在地,水果和点心骨碌碌地滚满地毯。
恰此时,乔宴被霍景盛牵着进入病房。
原本脸上笑意乖巧的少年,看着被砸翻的台几,和尼克斯正在滴血的拳头,愣愣地,朝着霍景盛怀里缩了一缩。
霍景盛看了尼克斯一眼:“注意情绪。”
“五分钟收拾好。”
霍景盛正要带乔宴先出去,乔宴却突然挣出了他的手,试试探探地走到尼克斯面前:“阿姨…小心呀…你的手受伤了。”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捧起台几下被震翻的药箱,掏出里边的药棉和纱布,天真的眼睛望住尼克斯:“疼吗,需要我给阿姨包扎一下吗?”
尼克斯浑身紧绷,一秒后,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能说话。
她忙道:“疼。”
“小宴帮阿姨包扎吧!”
霍景盛眯起眼睛。
陌生的场面,熟悉的套路。
——他曾经用烂了的。
包扎好后,乔宴去了卫生间。
霍景盛和尼克斯在许舒和目光负责的注视下,摆正台几,捡起果子。
尼克斯:“你针锋相对的样子很狼狈。”
霍景盛:“你手段拙劣,也不遑多让。”
尼克斯:“霍。你是怕我取代你?”
霍景盛:“你缺席了十八年,以为自己还有这个本事?”
尼克斯:“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针对我?”
霍景盛眉心微蹙。
是啊。
为什么针对她。
不是为了乔宴寻找母亲的事,彻夜不眠过吗?
但为什么乔宴的母亲来到了面前,却如此不甘不愿不想她进来?
霍景盛压低声音:“他手术在即。”
“情绪不能起伏。”
“手术之后再谈。”
尼克斯松了口气:“…这样啊。”
“还是你周全。”
周全是真的。
但紧紧只是为了周全吗?
霍景盛不愿深思。
因为还有别的。
霍景盛再不愿承认,此刻也无法逃避自己内心深处的深渊执念——
人无法具体地痛恨自己,只能够具体地痛恨他人。
霍景盛清楚地,在尼克斯身上,看见了那个一再来迟的自己。
他恨尼克斯没有早点找到乔宴。
其实是恨自己没有早点找到乔宴。
乔宴后背受过家暴凌虐的痕迹,到现在都没有消失也永远不会消失。
每看一眼都是对时光的痛恨,和对自己的凌迟。
林琅有一次提议:“可以植皮消除疤痕。”
霍景盛几近应激地拒绝:“让他再痛一次?!”
林琅连忙闭了嘴,后来再也没提过。
林琅以为,人类都喜爱完美的东西。霍景盛也不例外。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夜深人静霍景盛啄吻乔宴背脊的伤痕时,神情有多疼惜。
——疤痕触目惊心。
霍景盛却从未想过掩盖。
那些伤痕全是他来不及篡改的故事。
他此刻以此来虐待尼克斯,就像他疯狂地啄吻那些隐秘的陈伤时,一遍一遍地以此来虐待自己,报复自己。
他有罪。
和尼克斯同罪。
两个罪人在同一屋檐下,波涛暗涌、针尖麦芒地相处了一周。
尼克斯嫌霍景盛限制太多,管得太宽,不信任自己。
霍景盛嫌尼克斯殷勤太过,无处不在,抢自己的活儿,使原本宽阔的病房显得无比拥挤。
许舒和总被波及,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