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复始(90)
年锦爻在他身后爆出一声怒喝。
周止以为他又要闹,冷眉横竖,不是很耐烦地转头:“你——”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力气扑着周止连连向后倒去。
周止被年锦爻肌肉猛然绷起的手臂紧紧裹在怀里。
只有在两人贴得最近的时候,周止的鼻尖埋在年锦爻颈间,才察觉到两人体型的差距。
他总以为年锦爻还很小,还像之前那么多年被他照顾一样,需要照顾。
但四年过去,紧抱他的臂膀与十七岁的年锦爻不同,与二十四岁的年锦爻也不同了。
结实、温暖、好像……可以被依赖。
“咚!——”
广告牌在周止如擂鼓的心跳中轰然砸下。
铁皮在巨大冲击中变形。
周止还被年锦爻紧紧搂在怀里,他反应不及地瞪着眼睛看着那块几乎能把一个人盖住的广告牌,克制不住地怒骂:“你他妈疯了啊年锦爻!砸到你怎么办?!会死的,你会死的!”
“不会的。”年锦爻颤抖着,把脸埋进他脖颈:“你没事就好。”
他像是真的被吓到了,嗓音有些潮湿又重复了一遍:“止哥,你没事就好。”
“疯了你!操!”周止心脏还在剧烈跳着,他后怕地想到如果那块广告牌真的砸伤年锦爻,对于一个血友病患者而言,会是什么样的重创。
一个不可设想的后果。
“你他妈就是疯子!”
周止心有余悸,他没由来地想到年敬齐的话,想到年锦爻得到的那些,想到年锦爻会因为他失去的那些。
好像他们的靠近生来有悖天意,所以上苍才总在他们松懈时用一切痛苦与死亡警醒。
命运悬在头顶,稍不留神,就掉下来,刺穿他们。
周止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他紧紧闭了下眼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随后在年锦爻怀里奋力挣扎,想从他怀里挣脱。
但年锦爻硬是紧紧抱住他,嘴唇颤了颤,凑在周止耳边,轻柔却不容置喙:“止哥,你回来吧,好吗?我回来了,这次我不会走了,再也不会丢下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两个大男人即便是在这种危急时刻还这么抱着实在是惹人注意,周止看到不少视线投过来,担心年锦爻被人认出来,变成像之前海洋馆那样的场面。
“放开我!年锦爻!”
周止剧烈扭动身体,稍稍用了点力气,但避开了年锦爻可能受伤的身躯。
他一下从年锦爻怀中挣脱,粗粗喘着气。
周止情绪有些激动,嘶哑低吼:“别来找我了年锦爻,你一来就没有好事,这说明老天他妈的都觉得我们在一起是孽缘!老天爷都不让我们在一起!”
他越说,眼眶越红,大脑不受控地去幻想万一、万一刚才那块铁牌掉下来真的砸到了年锦爻,要怎么办。
“止哥,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年锦爻抬了下手臂想要抓住周止,却被他躲开。
周止胡乱地转着眼睛,胸膛起伏得很剧烈,他看着那块已经在冲击下严重变形的铁牌,静了一会儿,快速道:“别来找我了年锦爻。”
“什么?”年锦爻茫然地眨了下眼,被口罩遮住大半的面孔一下变得苍白、无措。
周止推开他,把他推得更远,厉声道:“我们真的不合适,无论家世还是别的什么,我们都不合适。这些天你做的事我都看到了,但我对你无动于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年锦爻?”
“我,”周止抿了下唇,抬头对上他湿漉漉的、仿佛被抛弃的受伤的目光,咬牙狠下心:“我不会再爱你了。”
“年锦爻。”
“我爱你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我真的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你说你要长大,那你总要懂得这些道理,爱情并不一定是要厮守,彼此都拥有过,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年锦爻怔怔地望着他。
“既然你说你要学着长大, ”周止抿唇,露出一个无可奈何又平淡无奇的温和笑容,仿佛回到四年前、十年前,仿佛是那时候的周止,对年锦爻说:“你总是要学会的,有些爱,一生只有一次。即便周而复始,也会重蹈覆辙。”
“这是我教给你的最后一课。”
周止闭了下眼镜,不去看年锦爻发红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眼睛。
面对年锦爻,他总会心软,但他不能心软了。
年锦爻也要长大了。
年锦爻迟迟不语,周止深深吸了口气:“好了,不要再跟着我了,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锦爻。”
周止说完,不敢看他,快步匆匆转身回了饭店。
年锦爻在他身后,静静地、呆呆地站着,看着周止身影早已消失的地方,看了很久、很久。
第53章 (修)
又下雨了。
周止照常上班,去上班的路上一路无言。
他侧着脸映在车窗上,留下一个苍白的轮廓。
车窗上的人影稍转,年锦爻从窗外收回视线,他垂放在膝头的手有些抖,脚尖点着地,保持不匀速的抖动。
“少爷,还要继续跟着他吗?”司机迟疑了下,问。
这已经是他们连续跟踪周止的不知道第几天了。
这些天里,年锦爻什么都不做,饭也吃得很少,一言不发地坐在车里,紧紧盯着周止的一举一动,但就是没有露过面。
他这样的状态难免让人有些担心。
司机犹豫着,打算向年敬齐汇报。
年锦爻静静地看着前座开车的司机,突然开口:“停车。”
司机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微微动了下脸,余光分出去,困惑道:“少爷?”
“靠边停车,快点!”年锦爻用力拍了下车后座。
司机犹豫几秒,踩着刹车转了方向盘,靠着路边的白线停进去。
“下车。”
年锦爻嗤笑了下,一把推开门。
这时候雨已经下大了一点,打湿他薄且白的眼皮。
年锦爻秾长的睫毛抖颤两下,他快步绕到车头,抬手反叩起车窗,催促司机下车。
司机挠了挠头,熄火下了车。
年锦爻一把将车钥匙从他手里夺走,正要坐上车,忽地顿住,转身拍了拍司机胸膛:“手机借我一下。”
司机皱了眉,但还是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还未交到年锦爻手上,便先一步被他夺走。
“谢了啊。”年锦爻拍拍他肩膀,笑着给了司机一个大大的拥抱。
司机有点懵,一愣一愣地看着他坐上车,一把摔上车门扬长而去。
年锦爻上了车,把从司机那里拿来的手机随手扔到一旁,掏出自己的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挂断,再次拨打。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挂断,拨打。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啧。”
年锦爻看着周止的手机号,紧了紧眉,但很快又放松。
他漫不经心扫了眼前方空无车辆的路,视线很快回到手机屏幕上,翻找到导航,准备输入地址,但单手打字太慢。
年锦爻握着方向盘的手脱离,快速地打了一行字上去。
在车头快速偏移,即将撞上高架桥防护栏时,他又蓦地握住方向盘,猛地打了一把。
车身剧烈抖动两下,轮胎擦着粗粝的柏油地面滚落去。
年锦爻把手机放在车前,跟着导航朝外环的某个小区驶去。
更多的雨滴落在窗玻璃上,被雨刮器带走,又滴落。
周止眨了下眼,从雨刮器上收回视线。
手旁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他皱了下眉,余光瞥了眼,目不斜视地单手拿起手机,是一个未知来电。
犹豫几秒,周止还是接通了电话:“您好,哪——”
“周止!”年锦爻兴奋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