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复始(71)
年锦爻没有反抗,任由他把自己推得远了些,但仍旧笑嘻嘻地看着他,不依不饶地伸长手臂,牵住周止的手,在半空轻轻摆了摆:“我又要打凝血酶了,你来帮我打,好吗?”
“你自己想办法。”周止脱口而出,仍旧心有余悸地想到方才周麒在画面中一晃而过的身影,忍不住地想,年锦爻看到了吗?
大概是没有看到的,不然他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年锦爻不依不饶,从身后几步靠过来,把周止揽在怀中,很快地在周止耳垂上轻轻贴了一下,低声道:“我不想用谁来威胁你,但你别气我,我会忍不住的,嗯?哥哥。”
周止冷着面孔,不再挣扎,狠声道:“年锦爻,你敢动我的人我跟你没完。”
“我也不想的嘛,”年锦爻笑了笑,凑在他耳边,撒娇着低三下气地求他:“你听我的话就好了,你乖一点,我也会很乖的,我们就像以前那样。”
周止狭长的眼睛沉了沉,眼皮微微下垂。
幽暗的走廊静了好一段时间,只听到两人浅淡交错的呼吸。
年锦爻把下巴搁在周止肩窝里,迟迟不开口,快睡过去了一样,呼吸逐渐绵长。
在等他的回答。
“年锦爻。”
“嗯?”
周止眼睫颤了颤,喘息钝涩:“我要先问你点事情。”
“然后你就会同意吗?”
“嗯,我会考虑的。”
年锦爻眼睛一下亮了,环住他腰身的手臂冷不丁箍紧,舔了舔流血不止的嘴角,开心地盯着周止,直笑:“说好了,不能反悔!”
“不会反悔。”周止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但我要先问你点事情。”
年锦爻开心地攥紧他的手,五指叠扣在周止细瘦的指缝之中,他侧过脸,温柔地在周止侧脸印下一个吻:“你问吧,这次我什么都会说的。”
周止把他的手扯开,转过身。年锦爻比他高了许多,靠得近了,周止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和他对上视线。
“焦虑症是怎么回事?因为我才有的吗?”
年锦爻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固,故作轻松地耸耸肩,重新握住周止的手:“跟你没关系,我们认识前就有。”
或许是看周止脸色不算好看,年锦爻很快又笑着补充:“真的不用担心啦,我已经控制地很好——”
“年锦爻。”
周止打断他的话,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浅色的眼睛抬起来,淡淡地看着年锦爻弯如新月的眼眸,眼角那点泪痣格外显眼,暗晃晃地,像在他素白的脸颊上烫出很小的洞。
“你哥说你od(滥用药物),”顿了顿,周止皱起眉,“是因为我吗?”
年锦爻的视线摇晃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但嘴唇折上的弧度愈发加深,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会——”
“你四年前不告而别,是因为od吗?”周止很淡地开口,明明是个问句,语气却分外冷静,仿佛已经料定事实。
年锦爻的笑容渐渐淡下去。
周止静静看着他的眼睛,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从头到尾,你都没打算告诉我这些事,对吗?”
年锦爻定定看了他半晌。
周止的手机再度响起。
周止寡淡着表情从他脸上收回视线,看了眼手机,接通赵阮阮的电话。
“老公啊,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宝宝叫你快点回家吃饭哦。”赵阮阮的声音不算很大地从扬声器传出来,柔软且温馨。
能从嘈杂的背景音中听到家人围聚在一起时的喧闹。
周止回得很简短:“嗯,我很快就回去。”
他挂断电话,重新把目光放回年锦爻脸上。
年锦爻短促地笑了一声,拇指抹走唇角渗出的血渍,但很快又有新的流出来。
他漫不经心地问周止:“告诉你的话,会有什么改变吗?没有任何用处,我何必要告诉你。”
“周止,我都不爱那样的自己,”年锦爻笑盈盈地看着他:“你要怎么去爱一个连我都不爱的我?”
“止哥你知道吗?以前你看我的时候,你的眼睛特别亮,有星星一样你知道吗?你每次夸我好看,我就希望你觉得我一直漂亮。你说我演戏演得好,我就希望一直都演得那么好,让你一直看着我,你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除我之外的人。你说我被宠坏了,但还是一直惯着我,什么都由着我。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就会很幸福,你觉得我永远都是完美的、漂亮的,你能一直为我着迷,这就足够了不是吗?如果我跟你讲那些可以推翻你眼中全部的我的事实,那样的话,被你爱着的我还会继续被爱吗?”
年锦爻看向周止:“止哥如果一开始你认识的我是一个发疯的我、嫉妒的我、丑陋的我,你还会像起初那样爱我,喜欢我吗?”
周止愣愣地看着他,有些茫然,下意识道:“我……不知道。”
他是个务实的人,无法对不曾发生过的过往产生有关未来分岔的丝毫幻想。
年锦爻莞尔一笑:“所以说嘛……于你于我,真相与我的过往都无关紧要,也不计痛痒。”
“止哥,你喜欢看我演戏,你喜欢那样的我,我可以为了你演一辈子啊。”
周止怔了怔:“你——”
“好啦,”年锦爻歪了下脸,俏皮笑着,勾住周止的手,狡黠地眨了下好看的眼睛,不满地撅了下嘴:“不准回去,你想吃红烧肉我也会做啊,我做给你吃啊。”
“好好考虑啊,我期待你的回答。”
周止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段时间,被年锦爻牵着穿过员工小道朝外走。
年锦爻一路上都很惋惜的说:“本来还想着来个秘密约会,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周止还是侧过脸,轻轻地看着他,没有讲话。
年锦爻兀自道:“下次再继续吧,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停了几秒,可能有一分钟。
周止从鼻腔深处淡淡应了声单音。
年锦爻缠着他的手握得更紧,高高举起来,在周止手背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年锦爻在之前不光是不会做饭的,连厨房也耻于踏足。
周止跟他回了家,本来也没打算等年锦爻真给他做点什么出来,挽了袖子拉开冰箱门准备看看有什么菜。
还没看几眼,就被一双手按住肩膀,周止愣了下,回头,看到已经挂好围裙的年锦爻。
年锦爻笑着,搬了把椅子放在厨房门口,把周止安置在椅子上,叮嘱他:“不要乱动,就在这里看着。”
周止看他从冰箱里拿了已经切好的肉块出来,又轻车熟路地拿了做饭必备的配菜走进厨房。
年锦爻身高很高,在宽敞的厨房里才显得不算逼仄。
从周止的角度,恰好看到他微微垂下的脖颈,瓷白的侧颜、专注的目光、熠熠闪光的银色金属腕表,与切菜时小臂上绷出的虬起的青筋。
厨房明亮的光线与太阳光交织,周止看到他身体表面覆盖着的一层细小的浅色的肌肤绒毛,目光垂落下去,凝在表带盖着的年锦爻腕心露出的黑色纹身上——
Embrasser ici
Kiss here
亲吻落于此。
“想什么呢?”年锦爻一手端着盘子,一手张开手指,在周止眼前晃了两下。
周止冷不丁回过神,愣愣地仰头,对上他黑沉含笑的眼睛。
年锦爻俯下身,在周止鼻尖啄吻一下,轻快地说:“吃饭啦,快来尝尝我做的饭。”
周止顿顿地垂下眼睛,看到盘子里色泽诱人的红烧肉,被年锦爻拉起身,朝餐桌走去。
年锦爻好像很开心,一直讲个不停:“你不知道我刚学做饭的时候,手经常烫出好多泡……”
周止没吭声,一言不发地坐在餐桌前,迟迟没有动筷,直到年锦爻夹了块肉到他碗里。
年锦爻包含期颐地两手支着下巴,微微笑着看着周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