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复始(46)
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年锦爻钟情于周止眼角的小痣,他习惯性亲吻周止眼角的泪痣。
靠在周止身旁,像条惹人烦又讨人怜爱的小犬。
“听人说上辈子很苦,哭了很多次,这辈子眼角才会有痣。”
年锦爻总会在亲吻他的泪痣时这么说,随后笑嘻嘻地用力亲吻周止的嘴唇,发出很大的响声:“这辈子就不会哭了,我只会逗你开心的嘛,哥哥。”
周止眼角的痣动了一下,像为他们一切的一切,所有的开心与不开心,统统画上的句点。
“锦爻,”他缓慢地转过身,缓慢地仰起脸,缓慢地眨动眼睛,缓慢地和年锦爻对视,缓慢地说:“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结婚了。”
年锦爻的声音止在唇边,他还笑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知道你因为很多事情恨我,我都可以解释的,文萧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当年我走——”
“锦爻。”周止打断他的话。
在年锦爻回国后与他相遇的这几面中,难得心平气和的与他讲话,像真的不带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怨与恨。
周止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给他:“我们,我们的感情,我们的过去,我们之前的一切,所有东西,都已经结束了。锦爻,我已经放下了,四年前我就放下了,文萧的事情我只是有点怨你和星图,但你没做错什么,要恨也是恨他命不好。”
“我不恨你,锦爻。”
周止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被扇了一掌的脸颊,柔和又略带歉意地笑了下:“打疼了吧,对不起。”
“我已经放下了,你也该走出来了,锦爻,你的人生还很长,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了。”
周止看着他的眼睛,表情寻常。
他微微笑了一下:“如果你回来是想问我过得如何,我过得还不错,有一个漂亮的妻子,不过性格可能不算好,偶尔会跟我耍小脾气,总要我拿她没有办法。”
周止无奈地笑了一声,但眼神透露出无限的包容与温柔。
杂物间柔和沉落的光流在他身上,仿佛把周止罩在一层触摸上去也很柔软的透明的玻璃罩内。
“但是我很爱她,我也很珍惜我的家庭与婚姻。”
周止放在年锦爻脸上的手落下去了,把一些发热的温度也一并带走:“她不介意我的身体,我们的夫妻生活比你想的要和谐,所以你不用说那些话来刺激我,我知道你本意不是那样的,但你要学会长大,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说出来的话总让人伤心的。”
“什么意思?”年锦爻眼睛血红一片,笑容再也提不起来,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垂下眼睛,死死盯住周止的眼,眼神沉得发黑。
年锦爻冷冷看着他,问。
“你跟她上床了周止?”
周止盯了他一段时间,带有隐私被侵犯的倔强,但沉默良久,答道:“对。”
“哈。”
年锦爻突然笑了,他单手撸了把垂下额前的碎发,眼神没有落点,在杂物间环视半圈,“你这样都能跟女人上床?”
“难道要我证明给你看,你才会相信吗?”周止淡淡笑了一下。
“周止,你——”
年锦爻话说到一半,笑出声,放下手,插了会儿腰,吞吐几口气,似乎无话可说。
他舌头在嘴里转过一圈,都没找到声音,忽地靠过去。
周止下意识避让。
年锦爻哑口无言地笑着一把拽开门,走出去。
“嘭!”
巨响在杂物间回荡,门板震了很长一段时间,积攒的灰尘都扑簌簌落下来。
周止脸上的笑容放下去,调整好表情,来开门走出去。
第25章
周止两条腿的腿根都有些发酸,好在他化验前就去厕所简单处理了下,身体不算黏腻。
走在路上,他右眼皮忽地跳了下。
周止登时想起一件事,脸色变得不算好看,他很轻地抿了下唇,走回方才的诊室。
房里没病人,医生正拿着笔伏案写着什么。
周止在门口停了脚步,反手轻轻叩了门。
医生抬头,认出他的脸,愣了下,问:“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好多了,给您添麻烦。”周止象征性礼貌地笑了下,张合了下嘴唇。
医生摇了脸,笑着说那就好,但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稍稍皱了眉,迟疑道:“还有……什么事吗?”
周止嘴唇放平了,脸色看起来苍白,病房中静默片刻,他沉声缓慢道:“能不能给我开一顿避孕药。”
医生眉心的“川”字拧成绳,顿了顿,反应慢半拍地开了张单子,让他去急诊柜台拿药。
周止道了声谢,快步走了出去。
他拿着医生开的药去走廊拐角接了杯水,可能是有点心急,指尖有些发抖,扣了两颗避孕药快快吞下去。
周止大口大口地喝水,身体像块风晒的地毯,被冷水湿漉漉地填满。
“呼——”
他猛地喘口气,抬了手背抹走唇角的水珠,俯下身,双手撑在水台两侧,垂下视线静静地喘息。
背后正对着医院的空调风机,他后脊顶着熏热的风,冷峻的面孔被半敞开的窗户外吹来的冷风掩埋。
窗外的夜被城市灯光映蓝,蓝到渗出黑色,周止单薄的脊背微微弓着,像是快要与那片漆黑融为一体。
他皮肤看起来更苍白,近乎要透明,融化在深沉的夜里。
周止搭放在窗沿的手指看起来修长。
晚风吹动额前垂下的碎发,划过他深邃眼窝、挺直鼻梁,周止的视线投入夜里,平而直地静静看出去。
他的头脑清醒很多,微微张开嘴唇,低低地叹出一口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气。
“兄弟,让让啊。”背后来了个家属,周止如梦初醒,睫毛颤颤,冷不丁回过神,忙到:“不好意思。”
闪着身体朝门口走去了。
周止的车还停在“天上人间”外面,入夜也没有公交了,他只好在医院门口抬手拦了辆车。
的士司机调大车载电台音量,接连地响起明日天气播报:“冷空气寒流袭击本市,预计气温将下降8-10摄氏度,请市民朋友们多加衣……”
女中音震着扬声器响着,一度催人入眠。
周止安静靠在车窗上,余光里升起城市弥漫霓虹雾气的灯光,高架桥亮着连绵的灯带,碎成无数光斑,闪烁着在车速飞驰下化作流明。
夜里去“天上人间”的路上汇入许多辆超跑豪车,路上稍显拥挤,出租车在门口禁停一分钟,周止快快扫了码抓了座位上的塑料袋下车,拱了腰拍了拍车顶:“师傅慢走啊。”
关了车门。
他迈步朝停车场走,泊车童记忆力惊人认出周止,快步跑过来,拿出周止的车钥匙替他开了车门。
周止拒绝了门童替他把车泊到门口,拉开门一屁股坐到驾驶位上,把药随手扔到副驾驶去,深深喘了口气,刚准备点火,忽然想起他刚才喝了酒。
“呼——”
周止眼眶里像有针长出来,他累得刚掏出手机准备叫代驾,手指都凝固了下,突然一头撞上方向盘。
额头抵住圆盘,浑浑噩噩地安静靠了片刻,才重新点亮手机叫了个代驾。
等待代驾来的时候,周止眼睛眨动逐渐缓慢,一点点地合上了。
“笃笃。”
门被人敲响,他蓦地睁开眼。
年锦爻动作僵滞了一瞬,张开眼的瞬间眼神还未完全聚焦,他手轻轻拢住脖颈,缓慢地捏了捏喉结,手肘支在腿上,曲着的左腿忍不住抖着。
他面上表情不多,舌尖在口腔里顶了顶,挑起眼皮看着助理:“开门。”
助理话不多,点了下头,快步走过去拉开包厢大门。
内间的服务生被他们禁止入内,门外受着的服务生微微垂着脸,视若无睹地替他们拉着门。
门外是一脸惊惧的赵龙虎和郭伟宏,赵龙虎看着比郭伟宏醉,还像吃了点不该吃的东西,面色诡异发红,神智不算清地被郭伟宏搀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