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退婚流龙傲天私奔后(2)
归雪间隐约明白,于怀鹤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只是他死的太早,并未见证自己那位未婚夫波澜壮阔的一生。
但和归雪间也没什么关系,他早就死了。
可他现在活了,死人和活人,差别很大,所以面对同一个未婚夫,状况也大大不同了。
归雪间想,虽然两人无缘无分,前世也并未成亲,但于怀鹤终究是自己的未婚夫,有父母之言,婚契之约,信物之证。
于怀鹤作为天道之子,传言中无所不能,前世既然能斩杀魔尊,这一世防患于未然,救出身为魔尊容器的未婚夫,听起来也是理所应当。
于是,归雪间作出决定。
他支着手肘,迟缓地从窗边的软榻起身,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一个匣子。
里面装的是母亲归明玉留给他的一点东西,不多,零零碎碎的甚至填不满。他担心连这些念想都被白家的人收走,很少拿出来。
归雪间小心地将几样东西放在桌上,从中挑出一块玉佩,又拿出压在最底下的婚契。
婚契是用灵丝绢制成的,薄云一般轻巧,有桃花纹样隐隐闪烁,绢面以金粉写了双方姓名生辰。
归雪间还未来得及细看,那灵丝绢毫无征兆地在他的指间化作灰烬。
与之一同毁灭的还有归雪间和于怀鹤之间的婚约。
归雪间:“……”
他维持着这个动作,像是魂魄再次离体,徒留一具躯壳。
良久,归雪间的睫毛颤了颤,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死后某一天听到的闲言碎语。
他死的时间太长,又只能听到声音,已经很擅长从言语中勾勒出画面。
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嫌狗厌的年纪,估计是趁师长不在逃避修行,在外面玩雪。
过了一会儿,应该是玩累了,又聚在一块叽叽喳喳抱怨功课。
“那什么剑法《千秋岁》,难学得要命,练得我手都抬不起来,也施展不好。”
朋友安慰他:“那是于怀鹤自创的剑法,是很难的。师父说若我们能学到几招,结丹前就很够用了。”
“有这么厉害?”
“那可是于怀鹤!数千年来的第一剑修!天赋无人能及。”
其中一个不服气道:“这么说来,难道这个于怀鹤生来就事事如意,没经历过挫折,有过低谷吗?”
年少成名,斩杀魔尊,将自创的剑法发扬光大,羽化登仙,于怀鹤的一生,听起来的确没有任何缺憾。
一个沉静些的声音说:“也是有的。”
众人来了兴致,急忙问他。
“我之前看书,翻到他的传记。于怀鹤出生自东洲,地处偏远,师门不显,修为也不高,与修仙界其他有名的前辈相比起来寂寂无名,所以没有少年时的记录。直至他十八岁时,发生的一件事。于怀鹤与东洲当时的名门白家有一桩婚约,白家长老瞧不上他,说他修为低微,与白十七并不相称,两人齐大非偶,逼他交出婚契,当众撕毁。”
归雪间听着故事,“呀”了一声,心里想,这可真是太过分了。
只听那人继续道:“这事发生在白家的祭祀大典上,在场之人极多,闹得沸沸扬扬,流传一时,才被人记录了下来。这是于怀鹤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也是传记的开端。”
一旁的少年是个急性子,连忙问:“后来呢?后来于怀鹤大放异彩,成为天下第一,白家和那个白十七是不是悔不当初?”
“没了。”那人说,“白家这样的小家族,如蜉蝣般朝生暮死,消失在历史中,无人知晓,也是常事。”
一个少年哼了一声,发表自己的感想:“人生传记的开端是被退婚,还以为是什么龙傲天男主的剧本。不过就算是小说,也是本销量不好,不懂读者心思的烂书。开头这么重要的情节,后面就没了下文,无聊。”
然后就是这群少年的师长进来抓人,一群人作鸟兽散,纷纷逃开了。
徒留围观了全程的归雪间。
死了这么多年,他才知道有这么一桩往事,原来于怀鹤已是自己的前未婚夫。
但对于那时的归雪间而言,他只当是听了个故事,并未将故事中的那个白十七当做自己,还有闲情逸致在心里回答那几个少年的疑问,为什么传记中没再写到白家和白十七。
当然是白家上下早死的干干净净,一个也不剩了。
归雪间支着额头,鸦黑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倾泻而下,宛如绸缎般垂坠在桌案边缘。他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很差。
——他重生在了于怀鹤人生传记的开端时刻。
婚契在他的指间灰飞烟灭,被风一吹,一点痕迹也找不着了。这代表婚约已毁,从此往后,两人各自嫁娶,再不相干。但凡早上一时半刻,归雪间都来得及向自己那位未婚夫求助。
……现在是前未婚夫了。
身为天道之子,后人口中的龙傲天于怀鹤,人生中唯一遭受的奇耻大辱就是年少窘迫时当众被逼退婚。连外人听了这个故事,都义愤填膺,想为他讨回公道,冷眼旁观白家与白十七得到报应。
而作为被折辱的当事人,这位未婚夫还能不计前嫌,帮助自己吗?
归雪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第2章 玉佩
白家用看重白十七为理由,以于怀鹤出身不好,修为不佳为借口,在祭祀大典这样的日子,众目睽睽之下,威逼于怀鹤退婚。
婚是退了,但对白家而言,难免落了个仗势欺人的名头,也不大好听。若按照正常的想法,白家完全可以私下找于怀鹤商议退婚的事宜,或是将婚事一拖再拖。
归雪间并不知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从不知道多少年后听说的结局往前推,也能猜出个大概。
白家以为计划将成,要斩断“白十七”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于怀鹤,让于怀鹤一想起此事就对“白十七”厌烦憎恶,对这位前未婚夫敬而远之,此后都不会再有什么纠葛。
才将事情做得这么急,这么绝。
归雪间以为,一个能成为天下第一的人,必然是一个聪明人。而作为聪明人,也应当能看得出这桩退婚是有些荒唐的。
细想之下,于怀鹤或许会察觉到其中的诸多不妥之处,理智地对待不在场的自己。
……很难。
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另一回事。
不迁怒便很难得了,更何况是帮忙。
沉思间,归雪间忽然感觉到针扎似的疼痛,虚空握着婚契的手臂抬了太长时间,已经麻了。
他回过神,尝试着收回手,看到春光在枝叶间跳跃,落下的影子一片又一片地映在自己的指间,很温暖。风一吹过,日影不停变换着位置,像一场追逐游戏。
活着真好。归雪间想活着。
所以值得赌一次。
最坏的结果,是于怀鹤将自己求助的消息告诉白家,这种可能性很小。即使真的发生了,白家也做不了什么,顶多是看管得更加严密,和现在差别不大。
归雪间决定当没见过那张已经灰飞烟灭了的婚契。他对此毫不知情,所以不是加害者,而是被强拆婚约的受害者。
作为一个受害者,还是可以继续向自己的未婚夫求助的。
归雪间说服自己。
至于沟通的方法……归雪间从匣子的角落里拿出一块半圆的玉佩。
这块玉佩有半只手掌大小,看起来清澈无比,像一汪掬起的水,对着日光,玉质中的浅色飘花宛如水面泛起的波纹。
这是订婚信物,另一半在于怀鹤那里。
他们的母亲——归明玉和于行竹师出同门,从小情同姐妹。归元门是个落魄无名的小门派,上上下下统共三个人,一个师父,一对徒弟,穷的叮当响。这玉佩是归元门从祖上传下来的灵器,没有什么通天之能,对修行也无甚帮助,只有一点用处。它可从中一分为二,一旦被神识标记后,无论相隔多远,哪怕是天涯海角,一块沾了血,另一块同时会被血色沁入,以示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