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之前(69)
夏德里安说着在棋盘上划下一道线,“整个华什纳防线背后,全部是特殊的沙土路,一旦装甲部队突破防线,战车会直接陷在沙土路中,根本无法前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棋盘上,黑方冲过防线,但是再也无法前进,很快被包围而上的白方消灭。
棋局重启。
艾西礼又道:“那么利用海军的配合,从莱赫南部进攻,莱赫从南到北的地势全部是大平原,只要攻破海防线,就能一往无前。”
棋盘上,黑方从白棋后方包抄,因为白棋的主要步兵战力都被集中在华什纳防线,黑方的突袭令其措手不及,很快陷入混战。
夏德里安再次道:“否决。”
他说:“海军不是帝国的强项,而莱赫海军恰恰是精锐,帝国能把自己的海岸线保住就是超常发挥了,莱赫一向重视海防,在南部港口设有重兵把守,帝国过去就是给人送菜的份。”
棋盘上,从后方包抄的黑棋虽然在短时间内取得奇效,但白棋很快反应过来,重振旗鼓,接着以毋庸置疑的优势碾压了黑棋。
棋局重启。
艾西礼思索片刻,说:“那,联合查理曼帝国,从四境海峡突破?”
夏德里安:“否决。”
这回棋子压根没反应,夏德里安探身过来,越过棋盘在他头上敲了一记,“醒醒,查理曼怎么可能这么被容易联合?目前形势不明,说白了帝国甚至处于下风,更何况四境海峡牵扯到和平条约以及圣廷,查理曼决计不会轻举妄动。”
“是不是困了?脑子这么钝。”夏德里安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困了就去睡吧,不早了。”
“我不困。”艾西礼说,“我想跟您多待一会儿。”
“睡着就能做梦了。”夏德里安笑笑,“我去梦里找你。”
艾西礼没说话,盯着夏德里安,像个不愿意睡觉的孩子,夏德里安叹了口气:“弗拉基米尔,别撒娇。”
“老师。”艾西礼道,“如果之前的方案都不行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夏德里安:“是什么?”
“华什纳防线虽然漫长,几乎占据了莱赫北部和帝国之间的全部国境线。”艾西礼道,“但是,它在西边有一个缺口。”
“那个缺口叫蓝堡高地。”
艾西礼的声音回荡在棋盘上。
“蓝堡高地过于险峻,无法修筑防御工事,在上一次大战中,始终没有军队能够占据它,因此它被看做是不可突破的。
“蓝堡高地后就是蓝堡大公的领地,蓝堡家一向以狂勇善战闻名,其名下的军团正是疯王伊林纳当年最骁勇的军队。虽然大战结束后蓝堡家因为政治原因失势,退出莱赫首都伯德赛,但本家依然保存了领地和一部分兵力。
“只要蓝堡大公在,蓝堡高地很难突破。”
夏德里安问:“所以你为什么认为蓝堡高地是一个缺口?”
“帝国在华什纳防线的攻击足以吸引莱赫的大部分火力,蓝堡军团虽然战斗力强悍,但是人数不多,当主战场位于华什纳防线的时候,蓝堡很难得到支援,这是其一。”艾西礼沉思片刻,说:“再者,蓝堡大公是莱赫的利刃,但帝国也并非没有杀手锏。”
夏德里安:“什么杀手锏?”
艾西礼:“帝国真正的精锐。”
与此同时,帝国境内。
慕德兰,城堡剧院。
今天城堡剧院上演的剧目是《朱庇特之歌》,和《女武神》类似,它们都由帝国本土的神话传说改编而来,剧中的诸神既不属于旧谕信仰,也不属于新谕信仰,神祇们像人类一般富有喜怒哀乐,祂们有时相爱,有时结仇,最后一同湮灭在黄昏的大火中。
自战争爆发以来,或许是为了和莱赫的旧谕信仰划清界限,帝国连同源的新谕信仰也不怎么宣传了,反而大力弘扬更具民族性的神话传说,城堡剧院的剧目全都改成了神话剧。
一号剧场最顶端的包厢中,上将正在观看演出。
女高音的花腔极有穿透力,透过帷幕,在包厢中形成共鸣,连桌子上的文件页都在微微震颤。
上将将文件拿起来,里面掉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孩儿,身穿骑士制服,手握长剑,冷冷地看着镜头。
上将端详着女孩儿,评价道:“很不错的眼神。”
“这是蓝堡大公的私生女,伊利沙白。”秘书在旁边低声道,“她四岁就加入了蓝堡军团,十三岁获得骑士头衔,但蓝堡家一直没有承认她的继承人身份。直到蓝堡大公去世,蓝堡家陷入内乱。”
“上周我们收到消息,伊利沙白整顿了整个本家,现在她是蓝堡家的话事人。”
“真不错。”上将语气很欣赏,“是个好女孩儿,她是怎么掌握权力的?”
“她先杀了军团的团长,接着又率领军团杀光了本家人。”秘书低下头,“原本我们已经通过军团团长实现了渗透……”
“那可是蓝堡家。”上将悠悠道,“能杀了蓝堡大公已经很难得了,至于剩下的,就留给年轻人们发挥吧。”
她说着微微一笑,“我的好姑娘现在到哪儿了?”
秘书赶忙呈上急件,“从蓝堡高地传来的消息,黑尔佳少校将在今夜率军突袭。”
棋盘之上,艾西礼说出一个名字:“黑尔佳少校,代号‘瘟疫’。”
“她是上将最出色的学生之一,擅长突袭和冲锋。柳德米拉事件后,帝国开始扩充女性军人,黑尔佳也因此提升至少校军衔。我记得上将有一支精锐装甲师,里面的人都是亡命徒,如果由黑尔佳少校率领这支部队,选择合适的时机,拿下蓝堡高地并非不可能。”
“哦——”夏德里安拉长了声音,“你看起来和这位少校很熟嘛。”
“我小时候见过她来庄园上课。”艾西礼道,“被她痛打了一顿。”
夏德里安扑哧一声乐了。
“老师。”艾西礼叫了他一声,“您没有听说过黑尔佳少校吗?”
“我当然知道黑尔佳,著名的黑色瘟疫,和我们机动局不是一个部门的。”夏德里安道,“和平时代,军部就是个大精神病院,她是里头病得最严重的那种。”
“不过战争年代就不一样了。”夏德里安说着笑了笑。
艾西礼:“您觉得战争年代的军部是什么?”
夏德里安答道:“是马戏团。”
他看向艾西礼,问:“弗拉基米尔,你知道马戏团是怎么演出的吗?”
艾西礼:“请您告诉我。”
夏德里安拿起黑棋中的王后,轻轻向前推了一格,“狂犬穿上华丽的彩衣,兴高采烈地走到台前,它流着口水,发出贪婪又喜悦的狂吠。”
蓝堡高地周围坐拥着大片森林,此时已经完全陷入火光之中,一只燃烧的火鸟猛地冲上半空,又嘶叫着坠入林中。
它掉在焦土上,一颗火星“啪”地溅开。
随即,炮弹轰鸣而出。
漫天火光中,装甲师正疯狂向前推进,火炮和机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在这天翻地覆的火海中,有一个女人正发出雷霆般的大笑:“前进!不计一切代价前进!”
她穿着少校制服,骑在一辆高速运转的摩托战车上,以一马当先之势冲出森林,高高跃起,直接冲到了战场的最前线!战场上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辆飞上半空的摩托车,像燃烧的流弹,坐在上面的女人挎着一挺机枪,一边狂笑一边向四周扫射,她是那样的心花怒放,好似一场喜悦的瘟疫,所到之处如死亡君临!
一时间无数枪口对准了她,女人毫不畏惧,她在半空打开了摩托车的备用油箱,掏出一只打火机点燃,眼也不眨地将火种扔进了油箱里!
女人丢出打火机后一个翻身,在座椅上一蹬,朝相反的方向跃了出去。而摩托车急速下坠,向着蓝堡军团的方向飞来,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