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之前(38)
不过这对她确实算不得什么,当初在船上的日子基本上什么都能吃,虫子也不例外,就是没林老板这里做得这么香。
四个人八只手搓麻将,两个聊一个吃,热闹得很。唯有艾西礼话不多,吃得也少,嘴用不上,好在脸的利用率挺高——此时他的脸已经贴不下了,正在把白条粘在耳朵上。
没多久又是一局,艾西礼毫无悬念地再次输了。林连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把白条贴到他另一只耳朵上,边贴边说:“你这耳朵上刚好一对儿,看着跟流苏坠子似的,大姑娘上花轿,美得癞蛤蟆呱呱叫……”
一道笑声从他身后传来:“林老板说谁癞蛤蟆呢?”
林连雀一耳朵就听出来这声音是谁的,立刻道:“诶呦呵,你这老男人怎么来了?”说着把椅子一拉,“来两把?”
夏德里安不知是何时出现的,看着艾西礼满头白条的样子,啧啧道:“我就一会儿不在,怎么就让人欺负成这样了。”
夏德里安嘴上说着一会儿不在,其实俩人半个月来几乎就没怎么见。他今天难得有空,开完会就从军部去了艾西礼宿舍,结果左等右等也不见人,这个点早就过了艾西礼的就寝时间,他问过纳尔齐斯,干脆开车来了河滨大道。
艾西礼明显是有点困懵了,抬眼看着夏德里安,语气朦胧地叫了一声:“老师。”
“你这贴得。”夏德里安被他满头白条样子逗乐了,看向旁边的两位女士,“能摘吗?”
“能摘能摘。”加加林那道。
夏德里安从他侧脸上摘下两张纸,腾出地方亲了一口,艾西礼揉了揉眼睛,把另外半张脸也对着他。
夏德里安给他把乱七八糟的领口整好,挑眉看向林连雀,“林老板,你这么欺负我家小孩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林连雀心说苍了个天的他压榨我还差不多,这敢欺负这活阎王啊,然而面上还得笑嘻嘻的:“就是玩得开心了点,年轻人熬熬夜不要紧。”
艾西礼看起来是困得不行了,整个人都扒着夏德里安,夏德里安把他撑起来,结果这人颠三倒四地站不住,夏德里安啧了一声:“他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点米酒。”林连雀叹道,“死不了人,真死了你来找我,我给你赔。”
酒鬼谁也扶不住,夏德里安也不行,干脆直接把人抱了起来,林连雀看得险些一口茶喷出来——一个大老爷们儿抱着另一个大老爷们儿,那场景真是相当壮观。
夏德里安一脚将门踹开,“走了啊!诸位晚安!”
林连雀连忙跟上去,“诶你慢点儿——”
他把这俩人一路送出门,夏德里安将艾西礼扔到副驾驶上,从另一侧开门坐进去。林连雀假装跟门口的伙计交代事情,用余光偷偷往车里看,只见艾西礼跟抽了风的八爪鱼一样,扒拉着夏德里安不松手,蹭了夏德里安一脸的白条。
最后林连雀是捂着眼走的。
等他回到包厢,加加林那正跟柳德米拉亲热地说着什么,看他回来,立刻道:“林老板,这米酒度数有这么高吗?米娅对酒精很敏感,但她觉得还好。”
柳德米拉:“是不是艾西礼阁下也不太能喝酒?”
林连雀捞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别理他,他酒量好得很。”
柳德米拉:“?”
“最近事情多,大概夏德里安也忙。”林连雀摆摆手,“搁别的时候我要拉弗拉基米尔打麻将,不到九点他就要走,说什么都不会多留,求他也不行——估计是有段时间没见他家老师了,这不跑出来等人找呢。”
说着一声冷笑:“呵,诡计多端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好良宵
谁也不知道那天夏德里安把柳德米拉接走后,两人去军部做了什么。
总之柳德米拉和加加林那就这么在白鹭酒馆住了下来,林连雀在应对记者方面很有两把刷子,不仅没走漏一点消息,反而让酒馆的生意愈加红火,还免费给林记蹭了不少广告。
酒馆有个后门,加加林那每天从这里进出,坐车到城堡剧院。她的新剧被推迟了公演日期,但赞助人并未撤资,因此排练还要继续,只是时间上清闲很多。
有空的时候她和柳德米拉经常到房顶上坐着,林连雀在屋顶喂了一大堆野猫,偏偏这人还养鸟,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让两边相安无事。
艾西礼偶尔也会来坐一坐,带着柳德米拉需要的书或者资料,有时他们聊天,虽然研究方向不同,但各自都能对双方的课题提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见解。他们聊学术、亚历山大城、早上起来和恋人的头发缠在一起怎么办、打麻将的算牌技巧以及林老板后厨那些耸人听闻的食材——
甚至会聊到政治。
“目前最受关心的议题是总统竞选。”艾西礼将带来的报纸递给柳德米拉,“报纸上大部分是社会派和中心派的报道。”
“虽然内阁是联合执政,但最有影响力的派系一直是社会派和中心派。”柳德米拉道,“这一届的总统人选应该也是从这两派中决出。”
她说着将报纸抖开,头版就是一幅外交大臣的全身照,这人是总统候选的热门人物,旁边写着一大堆宣传理念和政绩。
她很快将报纸看完,抽出一根烟,左右看了看,确定加加林那不在,这才点上,抽了一口道:“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合不合适。”
艾西礼知道她想问什么,直白道:“我并不清楚上将本人的想法。”
“或者说。”他和柳德米拉对视,“您现在或许更了解上将的打算。”
柳德米拉有些意外,“夏德里安教授没有跟你说过这方面的事?”
艾西礼反问:“您会把军部的发生的一切告诉加加林那首席吗?”
柳德米拉轻轻“哦”了一声,“抱歉,是我冒昧。”
他们坐在二楼,窗户开着,一只野猫跳到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艾西礼:“没关系。”
柳德米拉在猫下巴上挠了挠,“对方身上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你和夏德里安教授是怎么处理的?”
“一开始其实很习惯。”艾西礼想了想,道:“我们都知道彼此身份的特殊性,所以都有心理准备,反而是时间久了,会有一些不适应。”
“是占有欲吧?”柳德米拉了然,“双边界限不断侵犯,直到形成某种既不是你也不是他,只有两个人才能定义的整体。”
“或许。”艾西礼道,“但是这种双方合二为一的整体里,其实也能找到完整的我和他。”
“会是完整的吗?”柳德米拉有些疑惑,“双方磨合总会对自我有一些损耗的吧,彼此都要让步才行。”
“当然会有损耗,但那只是无伤大雅的部分。”艾西礼道,“如果要对自我损耗到本质都不完整的地步,这段关系也没有必要继续了。”
柳德米拉听完笑了,“你这话不能让加尔听见。”
艾西礼:“怎么?”
“我们在遇到彼此之前,其实都没有和什么人共度终生的打算。”柳德米拉悠悠地说,“她说爱让懦夫成为勇者,让虚无主义者相信理想,换言之,正是爱能够改变人们的某种本质。”
她说完把猫抱上窗台,摸了摸它的头,示意它可以出去了。
然而猫抖了抖毛,以一个非常闲适的姿势卧了下来。
艾西礼看着窗台上的猫,沉思片刻,而后说:“这确实是另一种人生方式。”
“当然,我们求同存异。”柳德米拉说着竖起食指,“其实对于你刚刚的观点,还有另一种解释。”
艾西礼:“什么解释?”
柳德米拉:“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人生中有了对方的支持,你的‘自我’才得以不被外界改变。在你的观点里,捍卫自我固然是保持情感关系的前提,但有的候,这段关系也在反过来捍卫你身为个体的主体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