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月(55)
趁着裴再不在家,小段一进门就把鞋子都踢了,外袍扔在一边,散着裤腿往榻上蹦。
不鉴在外面很不满意地喊,“你是不是去见张金风啦?公子一不在,你就跟他作对。一会儿去找张金风,一会儿去找罗三娘子,公子不喜欢他们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就不肯老老实实在家里闲一会儿。”
这话说的,好像小段多不知检点。
他推开窗,站在榻上跟不鉴喊:“他不喜欢归他不喜欢,凭什么拘着我?再者说了,不让去找张金风还情有可原,罗三是为什么,人家哪儿得罪他了?”
不鉴说不出来,毕竟裴再总不会在背地里说罗三娘子的坏话,这是哪门子的君子之风呢。
“哈!没话说了吧!”小段很得意。
不鉴愤愤转过身往外走,“我要给公子写信。”
“去告你的状吧!”
换女从那边走廊里过来,听见小段和不鉴的争吵,凑过来问:“你是喜欢罗三娘子吗?”
小段顿了一下,“没有,不是那回事。”
换女很不赞同,“不可以这样的,小段,你已经有裴再了。”
小段呛了一下,“姐,你说什么呀。”
换女认真的摇头,像是有她自己认定的事情,她严肃地劝小段,“不要再去找罗三娘子了,我不同意,这是不对的。”
小段盯着换女看了一会儿,“裴再个老贼,在这儿等着我呢。”
换女拉着小段的手,坚持要小段答应她。
小段很无奈,他索性在长榻上躺下,“行,不去找她了,都听你的。”
换女这才笑了,她隔着窗户叫小段,“裴再不在家,你在他的屋子里做什么?外面天这样热,回去睡个午觉吧。”
小段不动,他摇着檀香扇,一双腿翘着,日光透过单薄的衣裳照着双腿匀停的骨肉,“我就在这儿睡了。”
换女看了他一会儿,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想裴再了。”
第47章
小段和红红站在裴府门前翘首以盼,红红站在路口不停张望,小段热的不住扇风,倚着石狮子站没个站样。
今天是柳杨从刑部回来的日子,不鉴同刑部那边有交情,他亲自去接的柳杨。
路口马蹄嘚嘚的声音老远就传过来,一架马车停在裴府门前,不鉴从车上下来,与前头送柳杨回来的刑部官吏寒暄。
在红红殷切的目光中,柳杨从马车里走出来。她的身形消瘦,胳膊受的伤还没好,纱布吊着,行动很不方面。
红红把她从马车上扶下来,简直像捧着一件琉璃盏。
柳杨下了马车,向等在一旁的小段行礼。
小段摆手,“在这儿就不要顾那些虚礼啦。”
几个人一同进门,不鉴还站在门外,指挥小厮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柳杨暂时住在裴府养伤,她住在一个安静宽阔的院子里,院子前是一汪水。
“公子说,你年纪轻,心思深,遭逢大难后不能太过幽闭,”不鉴道:“这院子安静,偶尔走出来看看平阔的水面,心境也会开阔些。”
柳杨站直身体,恭敬地向不鉴行礼,“谢过公子。”
小段和换女一路掐花拂柳走过来,还在院外时就喊:“这院子不错,拿个钓竿钓鱼甚是方便呐。”
不鉴回头看去,小段提着半桶清水,换女手里攥着一把柚子叶。
“柚子叶洒水,去去晦气,”小段说:“往后无灾无难,尽是康庄大道了。”
换女把柚子叶放进水里,红红过去帮她,小段和不鉴只是看着,换女走到坐着的柳杨面前,柚子叶蹭了蹭她的脸。
清凉的水滴洒在脸上,驱散了柳杨多日来的紧绷与郁气。
她终于露出个笑脸,“多谢你们。”
小段站在不鉴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这么好的时候,不喝点酒真是可惜了。”
不鉴不冷不热道:“裴府就没有喝酒庆祝的习惯,你要喝酒出去喝,外面能陪你喝酒的人多的是。”
小段暼他一眼,“瞧你酸的,我跟张金风都是假玩,跟你才最好了。”
不鉴看他一眼,不说话。
小段凑到他身边笑,“去买两坛酒吧,这个天气,上好的竹叶青加上冰块,一尾鲥鱼,一盘鲜炒,美死了。你家公子不会吃,你肯定也没尝过。”
小段撺掇不鉴请客,好话一箩筐往外倒,不鉴被他说的飘飘然,道:“我跟着公子,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你等着吧,我请的宴席,绝对比你说的还好。”
小段拍拍他的肩膀,“一定得上酒啊。”
不鉴摆摆手走了,红红期期艾艾凑到小段身边,“小段,你不跟我最好了吗?”
小段搓搓红红的脸,“少说话,有的吃你就吃,白让你吃还不高兴。”
为柳杨接风洗尘的这顿宴席,是不鉴亲自操办的,除了小段要的酒,还有各色时令小菜。京城的菜色繁复起来是真繁复,讲究起来也是真讲究,小段吃的心满意足,抱着他加了冰的美酒,靠着凭几东倒西歪。
柳杨身上伤还没好,并不喝酒,等用完了饭,还没有打个盹休息,她就已经坐在了书案后面。
红红被小段灌了点酒,盘坐在柳杨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柳杨用她不大方便的手给红红倒了茶,低声同他说着什么。
小段撑着头看着红红,笑着说,“跟条大狗似的。”
柳杨面色微红,她不与红红说话了,只看着案上的书。
小段摇摇晃晃走过去,听见红红吭吭哧哧说,“做狗、做狗我也愿意。”
小段踢了踢红红,叫红红滚去睡觉。
他弯下腰看柳杨手里的东西,“什么玩意儿?”
“是公子送来的书,叫我有空好好研读。”柳杨看小段好奇,便都给他看,“也有历年一些特殊的案卷和律法编撰的记录。”
小段看了看那些卷宗,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裴再倒是把你以后要走的路计划得明明白白。”
“公子想让我做什么?”柳杨问小段,“我问过公子,公子只说让我先养伤,不要心急。”
柳杨不能不急,她见过最卑微的百姓,落入过最困顿的境地,她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想要改变些什么。
“借用荆楚的身份,你可以不暴露女子身而被授予官职,虽然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但是你已经解决了为官之路最难的一道坎。”小段道:“他现在让你看律法,让你看卷宗,摆明了是想从刑部入手,你以后大约就在刑部和这些律令之间转悠了。”
“原来如此。”柳杨陷入沉思,片刻后,她重新拿起面前的书,眼里的光简直是狂热。
小段看着他,“你还真打算听他的,没点自己的想法?”
“我相信公子,”柳杨还记得小段对裴再的不满,她强调说:“我也愿意如此。”
当然了,小段想,裴再最会使人心甘情愿地去做一些事情。
小段拎着酒壶在午后的烈日中往回走,树荫下比太阳下凉快太多了,小段拿手挡着太阳光,挑着树荫走。
太阳一时被云彩蒙住了,眼前倏地就暗了几分。
走回裴再的院子,迎面碰上匆匆走过来的不鉴。
不鉴神色很严肃,“陛下病了,宫中传你侍疾。”
小段顿住脚,“陛下身体不是一直不好吗?三天两头生病。”
“可他这次传你侍疾,可知不是平常不适。”
小段神色有些变化,不鉴推着小段去换衣服。
小段皱着眉,问:“徐州可有什么消息?”
不鉴道:“公子刚到徐州就控制了徐州守军,接着扫匪的名义清除了暗地里衡王的人手,徐州已经稳定下来了,你大可放心。”
不鉴更担心宫里的事情,“宫里此前没有消息传出来,不知为何忽然传你侍疾,若不是有什么特别原因,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