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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金杯(403)

作者:慕禾 时间:2023-11-16 11:57 标签:强强 破镜重圆 架空

  许言卿抬起一只手手掌朝向面前头顶的男人,示意他停下来。
  他身子稍稍朝男人那方转了半寸,两手一摊说:“意思就是说——母蛊死了,他身体里的子蛊也死了。”
  说完,许言卿放下手搭在膝上,不给祁牧安从中思考的时间,解释说:“之前我和你们说过,我只能解毒,解不了蛊。”
  “是。”许言卿缓缓点头,这话他从当时记到现在。
  “这些年这个蛊在他身体里一直沉眠着,这辈子遇不到母蛊,子蛊就不会苏醒。”许言卿暗骂了一句,嘟囔起来:“哪想会这么巧,竟就让他遇到了母蛊。”
  祁牧安愣了愣,方才慢慢回过味儿来。他仔仔细细琢磨了一遍这句话的意思,忽地听明白了。
  他有些急躁,心情也有些冲动,想从中知道的更详细些,可许言卿却对此以示无能为力。
  男人淡淡说道:“更详细的他没有和我讲,我也不想听他那些碎事儿,总之与我无关。不过看他说话的意思,应该是在回草原的路上单枪匹马遇到了什么人,恰巧那个人就是母蛊。然后他把人杀了,母蛊自然也就死了。”
  祁牧安微微启唇,眼神虚浮落在某一处上,低声喃喃:“所以母蛊是哈尔巴拉……”
  “你在嘀咕什么?”许言卿皱眉看着他的口型,没听到声音。
  祁牧安蓦然回神,重新看向许言卿,抱着一点希望问道:“那他现在……”
  许言卿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我还是那句话——毒在身体里捱了三年之久,无论这蛊死不死,终究都还是有影响的,不可能完全复旧如初。”
  祁牧安再一次闭了嘴,沉默下来。他把方才浮起的激动咽了回去,涩涩道了声谢。
  “多谢神医愿意告诉我这些。”
  许言卿哼了一声,把身子折回去,执起杯盏微微倒掉一点杯口的水,随后搁到唇边抿了抿。杯中的水还带着一点点温热,他把水咽了肚,之后才说:“我觉得你和他之间眼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有些事情交代给你还是比较可靠的。”
  他落下手臂,在小几上磕了磕杯底:“又是高热又是刃伤,两个都是能要人命的玩意儿,他没死就不错了,不养个一月有余好不彻底。”
  “你要是能管得住他,最近就别让他再跑出去了。原本我就是想压他安安静静修养个一月两月,待身子好透了再去玩命,谁知一个没看住就让人跑没了影。”
  这时候,许言卿倒真像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好大夫。
  他重新倒了一杯水,端起来置到唇边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一口一口喝着咽下去。
  祁牧安这回静了许久,在帐中又站了足足有五息,才堪堪抬起胳膊作揖,欲要告辞离开。
  “我知道了……多谢神医告知。”
  许言卿摆摆手,让他赶紧出去。
  祁牧安从帐子里走出来,慢慢垂下掀着帐帘的手指,把两片帘子在身后合在一起。他在夜晚下往前走了不到十步,突然定住脚跟,抬头仰望着漆黑一片、无星的夜空。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长长吁出口浊气。祁牧安垂下头看着脚前的地面,愣神半响。
  营中稀少路过的几人诧异的看着他一个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可谁也没敢上前去问。不久之后,祁牧安自己回了神,再次吸一口,抬脚向着勃律的帐子回。
  他小心翼翼进了帐,看到阿木尔仍然在帐中守着。见他回来,草原男人急忙起身走过去,把人重新拉出帐子。
  “怎么样?”祁牧安第一时间先问帐中人的情况,可阿木尔摇头,说:“还没有醒。”
  祁牧安抿抿嘴,叹口气。
  阿木尔观察着他的神色,预感不妙,皱起眉:“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祁牧安微微摇头。但在阿木尔的目光下,他思考一息,觉得勃律身上子蛊已死的事情还是不应该瞒着他们。他们是勃律的族人亦是除自己外自小一起生活长大的最亲近的人,理应知晓。
  于是他简言告诉了阿木尔。
  “我就知道!”阿木尔听完,咬牙切齿地喝声道:“我就知道哈尔巴拉身上有母蛊!”
  “疯子,果真是个疯子!竟然能给自己种下蛊虫!”他骂道,“我还寻思着勃律为何会遇见哈尔巴拉,还那么轻易的就被哈尔巴拉抓走,如今想想,竟是这个原因!”
  他捂住脸重重抹了一下,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祁牧安捞住阿木尔的胳膊将人拽着远离些帷帐,生怕扰到里面的人休息。他只告诉了阿木尔这一件事,至于勃律背上的东西和那段时日是如何回到草原小叶铁铊部的,他却没有说。
  他低声道:“太晚了,你且先回去休息吧。”
  阿木尔侧首神色复杂地看眼帐子,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片刻之后,他把视线扭回来,对祁牧安压声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走之前又想起什么,对祁牧安道:“勃律若醒了,烦请第一时间告知我们。狼师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太久,接下来还要他做出最终的决策。”
  祁牧安对此沉吟一瞬,提前告诉他:“勃律似乎想先攻打哈尔巴拉。”
  “有必要吗?”阿木尔想了一阵,蹙眉:“哈尔巴拉不是已经死了?若按照距离来算,现在延枭可比乌兰巴尔部和大庆要危险。”
  “可是哈尔巴拉的死讯一直未从乌兰巴尔传出来吧。”祁牧安提醒他。
  阿木尔沉默。确实如此,他们所得到的消息全是从勃律嘴里听到的。
  “一切还是等勃律醒了再说吧。”祁牧安道,“这里是狼师,他是主帅,我不应该在这里和你商议这些。”
  阿木尔这时候问他:“你要回昌王军吗?”
  昌王军在南面打仗,祁牧安要是回到自己的军中,起码要和勃律分开至少三月的时间——或许不止三月,战争向来无法预料,这场仗不仅仅是中原的争夺,还关乎他们草原的命运,打起来可能会更久。
  若真是李玄度上位,一统中原,他们草原全部都要沦为中原的附属,届时就是中原爪下难以脱困的鼠。
  祁牧安只停顿了半息,就回答他:“暂时不会。”
  他有私心,亦有大义。他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但现在却只想牵着私心走,陪在勃律左右。
  他有一种感觉,若是这次离开勃律回到昌王军,两人离得可能会越来越远。他现在不敢在勃律的身上下赌注,对于勃律,他一直都很畏缩。
  祁牧安在原地注视着阿木尔愤懑的背影离开,才转身朝着帐子里轻脚走。
  帐中的烛火明亮,他进来后先是一一把烛光吹灭,让帐子被外面蔓延进来的夜色所笼罩,之后拿着最后一只烛台,慢慢来到榻旁。
  他借着这一抹微弱的烛光端详了须臾榻上昏睡的人,慢慢把烛台搁在一边。他帮着勃律褪下外衫,随后才去解自己的衣绳,末了吹灭帐中最后一苗的烛火,挨着青年躺到了榻上。
  他平躺着在黑色里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榻顶,呼吸缓慢,在一片寂静下除却自己的,就只能听到耳畔另一人睡得安宁的呼吸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了动,搭着被褥慢慢转身,一点点挪蹭到勃律的温度旁边,轻轻抬起手臂揽住熟睡的人,把人牢牢搂进自己怀里。
  祁牧安这才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满足,拥着人睡过去。
  远方,大庆东宫里的烛灯已经多日彻夜未熄。李玄度披着一件宽袖外衫,散着长发,支着头坐在椅子上,听着几案前面的人的禀报。
  他掩在衣衫下的肩膀被细布一圈圈缠绕,那下面是勃律一箭射穿肩膀留下的箭伤。
  似乎是伤口发起了疼,他嘴唇绷紧,脸色渐渐惨白下去,但人依旧稳稳坐在椅子上,似乎丝毫没有破绽。
  对面正在讲话的人也没看出太子殿下的异样。他继续高声道:“就算昌王令被抢,昌王军全部叛变,好在我们知道他们的营地。陛下,臣觉得现在正是发兵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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