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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无罪证(75)

作者:斑衣白骨 时间:2018-06-28 21:49 标签:强强 悬疑推理 豪门世家 年下

“和平大道一号公馆,很安全,吴耀文有线索吗?” 
傅亦叹了口气:“没有。” 
楚行云思索片刻,忽然眉头一展,眼中乍泄精光,似笑非笑道:“这个人真聪明,他给我发短信并不是信任我,而是想利用我引开郑西河,他把我引到外滩,郑西河自然会追着我,引开两路追兵,他想去哪儿都可以。” 
傅亦经他一点才突破这层瓶颈,不禁气恼道:“我现在就排查每条出城的线路。” 
“嗯,我马上过去。” 
他把电话挂断,正欲拨给乔师师,忽闻老保姆惊呼道:“二少爷身上这样怎么弄的呀!” 
楚行云当即把电话一撩,抛开公务回到贺丞身边,见他坐在沙发上煞白着脸紧紧咬着牙试图脱掉衬衫,或许是衬衫被血痂糊住黏在了皮肉里,脱起来格外受罪。 
“我帮你。” 
楚行云跪蹲在地板上刚想伸手,就见他忽然用力把背后和血肉糊在一起的衣料整面扯了下来,然后用力掼在地板上,白木地板瞬间被染出一滩血红。 
楚行云愣了一下,贺丞摔东西的动作太明显,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摔给他看,他不知道贺丞是怎么了,为今晚的涉险而气愤吗? 
好在贺丞很快变相解答了他的疑问,贺丞弯下腰双臂撑在膝盖上,冷飕飕的眼睛盯着地板沉声道:“今天晚上,你哪儿都不能去。” 
楚行云忽然想起来了,方才和郑西河对峙时,他提过一句郑西河的‘主子’,也就是说他知道郑西河背靠着那一方势力,现在不让他走出一号馆这座‘紫禁城’,应该是怕以郑西河为枪口的势力围剿他,但是今天晚上对他来说很重要,是能否把吴耀文追捕归案的重要时刻,他不可能为了保命就稳坐家中,他是士兵,习惯了冲锋陷阵,而且肩上的警徽和责任也让他无法度身世外,其实郑西河说的没错,刑侦是一个灰色地带,刑警更是游走周旋于灰色地带的棋子,但是他却非要辨别是非黑白,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是非黑白,他奔波劳苦,一次次把自己的性命赌在自己内心对善良与正义的信仰之上,现实交给他太多评判是非黑白的标准,所以他把自己沿途走来所学到的一切弃之不用,为了不使自己感到迷茫惶惑,他才把自己渴望的善良与正义当做信仰,除此之外,他当真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战。 
他的忠诚建立在他的信仰之上,为了他的信仰他能够骁勇善战,满怀激情,但是他很清楚他迄今为止所作的一切,归根到底,都是为了他自己,他为了使自己的内心保持自由和平静,哪怕他最后无法取得胜利,或将付出高昂的,惨烈的代价,但是他的心始终是自由,且平静的,他能够在辽阔无边的海面上迎着清风蓝天,自由自在的航行。 
他接过保姆端来的毛巾和净水,把毛巾在热水里湿过又拧干净了,坐在贺丞身边帮他擦后背的脓血,平静道:“如果我出去呢?你会拦我吗?” 
贺丞低着头,不说话。 
贺丞不会阻拦他,相反,他还会义无反顾的站在楚行云身边,他虽然没有楚行云的责任和信仰,但是他有守护楚行云的决心和勇气。 
很快,肖树带着医生和保镖赶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杨开泰和赵峰。 
贺丞到楼上书房动了一个小小的手术,医生把他旧伤发炎化脓的部分皮肉切掉,然后重新包扎,因为贺丞要求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所以手术过程中没有使用麻药,楚行云在楼下观望楼上书房的动静,预料之中的没有听到贺丞一丝一毫的声音漏出来,他总是这样,从不暴露自己的柔软。 
越是受伤,越是坚强。 
夏星瀚被郑西河一拳抡碎了半口牙,又被枪托敲在后颈引发昏迷休克,在医生的救助下已经逐渐有苏醒的迹象。 
他试着问了几句话,但是夏星瀚意识还未完全苏醒,十句里面答的那一句也是驴头不对马嘴。 
楚行云忽然觉得很累,原本还想趁热打铁审讯他,此刻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对杨开泰摆摆手,说:“带走。” 
夏星瀚被抬上车,楚行云走出房门站在春意烂漫的庭院里,一经阔别七八年,今天回到故里,当然是要好好看一看—— 
“队长。” 
杨开泰坐在车里问他:“你走吗?” 
当然得走,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追铺吴耀文,比如搜查郑西河,比如...... 
忽然,他回头看向二楼一间卧室的窗口,那间卧室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了灯光,灯光把窗口点亮,仿佛从未黯灭过。 
“刘蒙跟我留在这里,你们保护好夏星瀚。” 
他返身走进屋子,看到老保姆正在擦洗被夏星瀚弄脏的地板,可怜老人家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血,至今尚在发抖。 
楚行云站在客厅活动有些酸痛的筋骨,笑道:“江妈,别管了,明天我收拾。” 
江妈摆了摆手,嘴里念叨:“我不知道你们在外面做了什么危险的事,回到家就歇歇吧。” 
楚行云笑了笑,抬脚登上楼梯往楼上去了。 
“想吃点什么啊?” 
江妈在背后问。 
“随便。” 
二楼正对着楼下客厅的卧室就是贺丞的,楚行云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推开隔壁的一间房门。 
这间他以前住的卧室此刻已经只剩下家具了,离开这里去外省上大学的前一天他特意把房间里自己的东西清空,该扔的都扔了,该带走的都带走了,所以此刻这间房里只剩下一些线条质朴优雅的家具,几乎什么都没有。 
本来以为再也不会回来,没想到今天却又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发愣,连有人敲门都没听到,最后还是江妈出声叫他,才连忙把门打开。 
“你都这么多年没回来了,这是二少爷留下的一些衣服,洗个澡换上吧,闻闻你身上的味儿。” 
楚行云把一套简单的家居服接过去,迟了片刻才问:“贺丞的衣服?” 
“是啊。” 
“贺丞不是也早就搬出去了吗?” 
江妈道:“二少爷时不时就会回来住一天,也不干什么,要么待在自己的房间,要么就待在你房间,待一天就走了,每回走的时候都交代我记得把你的房间打扫干净,他经常回来住,我就帮他准备了一些方便换洗的衣服,他可比你还高些,你试试合不合身。” 
楚行云愣了一会儿,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片赤红,随口搪塞着把江妈哄走,然后关上房门,低头看着手里这套散发着洗衣液清香的家居服,忽然觉得浑身虚脱无力,连捧着这套衣服都觉得乏力。 
索性蹲下身子,捂着脑袋半天没动静,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才从地上站起来,掂着因长时间蜷缩而发胀的脚踝,一瘸一拐的进了浴室。 
十几分钟后,他洗了澡换好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又来到隔壁卧室门前,这次很是果决的敲了敲房门。 
没人应他,他又敲,贺丞的声音才传出来:“干什么?” 
“没睡吧,跟你聊聊。” 
门很快开了,贺丞穿着黑色真丝睡袍站在门口,头发应该是刚洗过,还没吹干,湿淋淋的还在往下滴着水珠,或许是因为受伤放了血,遭了一场罪,此时他的脸色白的没有几分血色,只比手术前缓和一点,眼神懈怠无力,看起来非常的慵懒乏累。 
好在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副无框眼镜戴上了,才把他浑身让直男瞎眼的妖孽病妆美男的气场压下去一些,要不然‘世界大同’就不仅仅是意淫和口号那么简单了。 
贺丞不知自己再次使某直男心念一动,险些被闪瞎眼,兀自拉紧了腰上的浴袍带潦草的系上一个活结,往旁边移开一步,给他放行。 
贺丞的房间还保留着十几年前的装修,没有很具现代化的设计,和他的房间一样,布置的简装优雅,色泽质洁明朗,楚行云一走进去就感到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这里的桌椅床柜貌似都是他当年从贺丞房间搬到隔壁保留的那样,这么多年,竟然没改变过。 
“你不出门了吗?” 
贺丞打开房内的吊灯,坐在窗前的一张单人沙发上,朝对面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下。 
楚行云环视室内一周,没有坐到他指定的位置,而是径直走到内室铺着银灰色被褥的床前在床尾坐下,和贺丞遥遥对答:“不去了,我现在没名没分的,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贺丞没有跟过来,而是坐在外间单人沙发上,保持着楚行云在他们之间拉开的距离,沉默了片刻,又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说说在海洋馆,你说的那些话。” 
他留神看着贺丞的脸,但是距离有点远,只看到贺丞低垂着的眼睫微微一颤,然后抬起眸子目光懒倦又柔软的迎上他的眼睛,淡淡道:“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楚行云觉得贺丞的态度太平淡了,相比之下他自己踏入这间卧室的纠结和挣扎就显得多余且可笑,他几乎以为贺丞跟他开了一场玩笑,但是贺丞不会跟他开玩笑,更不会开这种玩笑,他是认真的。 
幸好,楚行云足够了解他,很快察觉到贺丞的态度并不是平淡,而是消极,类似于被法官一锤定音判罪的犯人,无力申辩进言,倾颓而无力,只能接受噩耗来临。 
或者说,贺丞已经预感到这场会话的结果注定是判处一个人的终身流放。 
“你先说。” 
然后,他看到贺丞提起唇角极轻的笑了一下,胳膊支在沙发扶手上撑着额角,懒倦的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当做没发生过,或者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直到被我点破,才会跟我聊几句。” 
他说的没错,楚行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他还是小瞧了贺丞能够对他施加的影响,既然这场会晤迟早要来,那就不如速战速决,这样对彼此双方都仁慈。 
楚行云意味不明的潦草点头,问道;“还有吗?” 
贺丞好像很累,牵动的唇角很快归于平静,脸上静的一丝表情都没了:“你还想听什么?” 
楚行云先是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肖树对我说过,你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贺丞大方的承认:“是。” 
“所以,你确定吗?” 
贺丞眼神一散,露出些许迷茫:“确定什么?” 
楚行云揪紧了床铺上光滑的被单,埋着头避开他的眼睛:“确定你对我的感情不是过度依赖,或者是因为当年我——” 
“或者是因为当年你抛下我,我一直对你怀恨在心吗?” 
贺丞的瞳孔完全散了,似乎陷入了某一场回忆当中,好像在说梦话。 
很快,他的梦醒了,随之苏醒的还有他的羞臊和愤怒,他看着楚行云,眼眶迅速涌出一层血红的热度,声音颤抖,说:“你别作践我,楚行云。” 
楚行云浑身一颤,像被丢进极寒的冰天雪地之中,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僵住了。 
他不敢抬头,即使没有抬头,他也听的出来,贺丞在流泪,贺丞哭了,在他的记忆里贺丞从小就坚强,几乎从没哭过,因为体弱而被同龄人欺负取笑,被他爹用冷酷的手段训练体魄,被隔绝在家无法正常上学交朋友,他都没有哭过,即使是那次毁灭性的绑架,贺丞目睹他和贺瀛出逃也没有哭,只是眼泪兜在眼眶,没有流出来,反而是被救出来后,他听到贺丞哭了一整夜。 
其次,就是现在了。 
楚行云在内疚,在羞愧,沉重的负罪感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我喜欢你,你觉得很荒唐吗?那你觉得我应该对你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才不荒唐?还是你觉得我说出口的没有一句真话,统统不值得信赖?那我今天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楚行云,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依赖,也不是记恨,我很清楚我喜欢你,从很多年以前,我就喜欢你,久到我都记不得时间了,很荒唐吗?更荒唐的在后面,你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和苏老师在楼下,我在楼上弹琴,然后我问你,你是不是来陪我的?你说是,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就把你牢牢揣在心里了,当时我真的认为我和你,我们能在这栋房子里生活一辈子,我从来没有想象过你离开我以后,我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你知道我九岁那年干了一件什么傻事吗楚行云?我问苏老师我们能不能结婚,我能不能娶你进门,这样你就能永远留下——苏老师说如果你同意就可以,但是我没有问你,因为我知道我当时年纪小,你不会当真,我就一直等,结果等我长大了,你却走了......你走了,楚行云,我真的以为你永远,再也不会回来。你走了以后这栋房子我不敢再住,所以我也走了,但是我没走远,我还守在这座城市,守着这栋房子,等你回来。我都想好了,如果你一直不回来,我就搬回来住,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把门封起来,只剩我一个人,百年以后我在院子里挖两座坟,他们要紧紧挨着,一个碑上写你的名字,一个碑上写我的名字——老天对我很好,你真的回来了,但是你回来以后并没有回到这里看一眼,你似乎把这里忘了,也把我忘了,不过没关系啊,只要我没把你忘了,你就是活的,我也是活的,直到我死的那天,你才能从我心里解脱,但是现在我比你先解脱,我把对你的感情向你坦白,既然所有人都在逼我,那我还不如主动向你坦白,起码不那么狼狈,但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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