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迫成为救世主的那些年(163)
渐渐的,随着家家户户脱了贫,村里的男人们都跟着他做事,对他言听计从。
他们带回来的钱越来越多了,昔日破破烂烂的小山村越建越好,男人们不再背朝黄土地翻土种田,他们说他们跟着村支书赚大钱。
可每当家里的老人、女人和孩子问他们在外面赚什么大钱时,他们全都不说话了,只恶狠狠地瞪大了眼睛,说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免得别人把他们村发财致富的秘密偷走,他们就又要过回从前的苦日子了。
庄睦禾也问过吕建生,他们到底在外面做什么生意,竟然能这么挣钱?
修路、修房子,这些可不是一点小钱就能做得了的。
吕建生拍着胸脯告诉她,这是他赶上了时代的红利,都是政府牵线搭桥,他们是第一批吃上这个红利的人,所以赚的钱要多一些。
庄睦禾只有初中的学历,迷迷糊糊地信了。
又一年,外出的男人们回到村里,以人少不够为由,带走了留在家里的女人和孩子,只剩下一村子的老人。
庄睦禾原本也是要去的,但临走前,她被检查出了怀孕,牵着她手的吕建生一时愣了。
沉浸在喜悦中的庄睦禾并未发现,她的好丈夫脸色很奇怪,像是在高兴,又像是懊悔,仔细看还有挣扎。
当她抬起头,吕建生脸上只剩下了开心。
他对她说:“孩子月份小,你留在家里养胎,我多做些,多赚点钱,以后你和孩子都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庄睦禾感动极了,万分不舍地目送他们远去。
八个月后,临近春节,外出务工的男人们终于回来了。
回来的只有男人们。
还有一口沉重的、漆黑的楠木箱子,竟然需要十六个强壮的男人并抬。
饶是这样,他们还是抬得很吃力,每一个脚印都陷得很深,从村口一直延伸到穿鸭山下。
回村的男人们没有停下来准备年货好过年,他们大车小车地拉开水泥建材,在穿鸭山下修起了祠堂。
吕建生是这样告诉庄睦禾的:“咱们在外面务工很顺利,这一年赚了很多钱,当然要先回馈村里。老一辈总是念着村里没有一个正经的祠堂,祖宗们都没个好的栖身处,现在有钱了,正好我这儿也有房产老板那边的路子,保证新祠堂修得又大又划算。”
接着,庄睦禾又问:“婶子他们呢?他们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
吕建生切菜的动作一顿,他背对着在土灶边烤火的庄睦禾说:“工程就要干完了,婶子他们都在那边帮忙守着,等我们把祠堂建好了,就把大家一起带过去过年。”
他还说在城里给孩子们找到了学校,要是成绩好,明年就能正式入读,孩子们都在努力学习。
庄睦禾信了,她温柔地抚摸着圆润的肚子,橘色的炉火照在她脸上,将她衬得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她说:“建生,我觉得这一胎是一个女儿,要真是个女儿,我们能不能叫她兰惠?”
说着,庄睦禾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玉兰花簪,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幸福。
背对着她的吕建生说:“好!就叫兰惠……我也喜欢女儿。”
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庄睦禾一样,是一个期盼着孩子早日降生的好父亲。
可他的脸上……
却是一个扭曲可怖的表情。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像是在嚎啕大哭,又像是开怀大笑,两种表情拼接在一张脸上,那样的僵硬,那样的可怕。
噼啪。
土灶里的火焰越烧越旺,大锅里炖着喷香的炖肉,白生生的肉裹在浓油赤酱里,看一眼都能把人馋哭。
穿鸭山下,寒冬腊月里,打着赤膊的男人们干得热火朝天。
他们的眼神狂热极了,仿佛这逐渐成型的建筑不是安放祖宗牌位的祠堂,而是将要供奉能够实现他们所有愿望的神的神龛。
第96章 吕吉村(38) 血色的真相
吕建生的记忆很快就开始出现了断层, 他的大脑早已被诡力侵蚀得不再完整,但没有关系,危越从这些断层的记忆中拼凑出了真相。
就在庄睦禾即将临盆的时候, 祠堂修好了,村里的老人们欢天喜地地放鞭炮,准备挑一个良辰吉日把祖宗的牌位请进去。
他们杵着拐杖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漆红的大门徐徐关上, 一盏恍若白骨制成的宫式吊灯哗啦一下从房梁上垂落下来,悬垂的流苏颤颤巍巍地晃来晃去, 好似一头栽进蜘蛛网里的飞蝇。
尸斑一样的霉菌从上至下地爬满吊灯的每一寸,不过眨眼间, 它便从新化作了旧。
咚。
门关上了,晃荡的流苏也停滞了。
哗啦啦。
天井里凭空咕涌出了一股清泉, 清澈极了, 里头没有半点生命存活。
吕建生脑子里也跟着响起了水声,哗啦啦, 哗啦啦,不是水声, 而是来自诡异的密语。
它说:[我需要更多的祭品, 更好的……把你的妻子和孩子献给我,我将赐予你们更多的财富,让你们的仓窖堆满黄金……]
黄金。
小山一样的黄金。
金光灿灿,淹没了吕建生最后一点良知。
他狰狞着面目,踹开房门,像对待随时可以宰杀的猪羊一样连拖带拽地将惶恐挣扎的庄睦禾带进了祠堂,女人没有来得及穿上鞋袜的双脚被冻得通红。
“建生!建生!……你怎么了?你快放开我啊!孩子、孩子……”
庄睦禾双手捧着肚子,本能感到不安, 灭顶般的恐惧越来越明显,从来没有折腾过她的孩子忽然在肚子里剧烈地动弹起来。
——孩子要出来了!
可现在还不到预产期。
庄睦禾在痛苦地呻☆吟,棉睡衣下,隔着一层薄薄的肚皮,足月的婴儿伸展着手脚,似乎想要破开这层轻薄的血肉,连着脐带掉出来。
“睦禾,睦禾……对不起!”
吕建生流着泪,嘴角却在上扬,他咧开嘴,笑得如同电影里的小丑。
“你是爱我的,你肯定也想让我过上好日子,你爱我……我会永远爱你的……还有孩子,她也不会怪我的,一定不会!”
他不停的重复这几句话,像是在自我催眠,自我欺骗。
随着离新建的祠堂越来越近,桎梏着自己的双手越发用力,庄睦禾绝望地流下眼泪,她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什么,可已经来不及了。
她嘶哑着声音骂道:“吕建生,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账!老娘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畜生,老娘爱上一只狗也爱爱上你这个畜生强!你一定会下地狱!”
吱呀,漆红的大门洞开,露出早已等候在里面的男人们。
他们兴奋至极地看着被拖拽着走来的庄睦禾,眼中闪烁着的凶光是那样的恶心,那样的残忍。
一瞬间,如同五雷轰顶般,她明了了那些随着男人们离开的女人和孩子都落得了怎样的下场。
“你们、你们……一群畜生!畜生!”庄睦禾的嗓子里几乎呛出了血,“……你们都会下地狱!你们都会下地狱!”
哗啦!
她被她的丈夫推进了冰冷的天井里,要把冻得僵硬的水无情地漫过了她的口鼻,她剧烈地咳嗽,奋力地挣扎,却被十几只手按住了四肢,牢牢钉在了天井里。
水珠迸溅间,庄睦禾看见吕建生拿着一把磨得锋利的杀猪刀,一步步朝她走来。
“……”
他在说话,周围的男人也在说话,可庄睦禾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愤怒和悔恨充斥着她的心脏,她近乎是在尖啸:“吕建生!——”
吕建生刨开了她的肚子,鲜血染红了天井。
视野被染红,此时的记忆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的了。
皱巴巴的孩子被抱出,连着脐带,从被生生刨开的肚子里。
不是女孩儿,是一个男孩儿。
他啼哭着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淡红色的眼睛,像是母亲的血滴落进去,将他的眼睛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