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娱乐圈](17)
大家都隐隐感觉到,如果他能过,恐怕就是这节目预备推出来的种子选手了。
越想,心里越紧张。
几个导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就连不怎么说话的何安行也来了兴趣,抓着他问了几个问题。张小岩一边回答,一边用余光观察着顾晏津的表情。
要说这几个导师中最严格的那个,非顾晏津莫属。这一天半下来,张小岩总觉得,这节目的下限和上限都在他这里。
顾晏津什么表情都没有,只详细地翻看着他的履历,目光时不时地停留几秒。
他在看张小岩的话剧剧目。
唐导曾经和他说过,顾晏津当年在学校可是做话剧的一把好手,只是已经许多年都没碰过了。他心里既有敬畏之意,但深处又存了一点想要一较高下的意思。
不是无能者挥刀向更无能者的比较,而是一个能者遇到传说中的天才时的跃跃欲试。不仅是顾晏津要看看他的水平,他也想亲自领教一下对方的本事。
话不多说,张小岩展示时没有换装,直接就地在现场唱了一出经典的《锁麟囊》。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这才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张小岩虽然长得高高大大,完全就是一个男人的模样,但唱起旦角来竟然丝毫不违和,声音清亮有底气,咬字清晰,虽然不够甜美亮丽,但唱腔中自带一股豁达明朗之意,反而别有一番趣味。
学员众多,别说导师了,学员们自己都没记清彼此的公司和姓名——
首轮淘汰八个,待定八个,谁走谁留都说不准,这会儿记仔细了也没用。
张小岩特地亮出这一手京剧唱腔,确实有意表现一下自己,效果也的确如他预料的那般,这一亮相引得所有人都叫好,直接从一堆人中脱颖而出了。
“功底很扎实啊!”庄高飞也是喜欢演话剧听戏曲的,眼睛里的亮光掩都掩不住了,“毕业后还在唱京剧吗?”
张小岩刚高调了一下,这会儿稳重了许多,“很少唱了,还是以话剧为主,但有时候也会唱一两句来吊吊嗓子。”
他没有太谦虚,说的是实话,常听京剧的人一耳朵就能听出来,有段时间不练声音会很明显。不过张小岩特意准备过,在这个环境里他的水平还是够用的。
何安行也点评了几句,看得出来他颇感兴趣,和之前的托词不一样。他这个年纪年轻的时候刚好追上四大名角的末尾,之后又出了不少名角,好的坏的他都听过,一般的戏是进不了他的耳的。
张小岩一时心潮彭拜,知道另外三票大概是稳了,又下意识地看向顾晏津的座位。
这一看,心里又沉甸甸了。
顾晏津轻轻转着手里的黑笔,脸色晦明难辨,看不出是好是坏。
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顾晏津,曾含见他们没开口,便主动牵头道:“顾导,这次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话里带着笑意,明显是笃定了顾晏津不会卡张小岩晋级的位置。
“我没什么话说。”顾晏津抬头,忽然问,“临场小测,能接受吗?”
张小岩愣了愣,随后点点头。
他现在说不接受应该也没用吧?
录制到现在,这些学员最怕的就是顾晏津出的临场小题,顾晏津对非科班的学员会出学校里常见的表演题,比如说打电话、卖东西,或是一边卖东西一边打电话,换着花样的折腾;而是对于那些科班出身的学生出题就更刁钻了,总之,考完绝对是一场大汗淋漓。
不过张小岩倒是不反感,实际上,他还挺期待顾导会出什么样的题目……
但顾晏津没有给他上什么难度,他选取了94版电影《梁祝》里一段看起来不那么起眼的台词。
这一段讲的是祝英台女扮男装入学后,夫子询问她是如何来的书院、借此来打探祝英台的身世。
张小岩依旧反串扮祝英台,男装女装男,导演心说不愧是拍电影的,这么会抓点子,到时候播出估计场子直接炸了。
顾晏津当然还有更抓点子的,他准备亲自上场和张小岩对戏。
因为是临时小题,事前没有准备,张小岩紧急背了一下台词,顾晏津背着手站在对角线处、语气毫无感情地跟他对戏。
场记板落下,一声脆响,演出正式开始。
堂中数十书生落座,夫子负手踱步、慢条斯理问:“我问你,君子行则思其道,饮必思其源,你是如何来书院的?”
英台答:“我是坐车来的。”
“乘车而至?那就在后排择一位子,与同学同席而坐。去吧。”
“是,老师。”
夫子行两步,又顿下,“君子施必适其量,用必思其器,那你坐的车是牛车还是马车呢?”
英台答:“马车。”
“哦,那可以坐前三排。”
夫子又问,“是一匹马拉的车还是两匹马拉的车呢?”
“是两辆马车三匹马。”
“哦?那再坐前三排!”
“行李多少箱?”
“十箱。”
“书童若干?”
“没书童,只有十个仆人,一个丫鬟。”
听到这儿,学堂都躁动起来,不知是因为英台的铺张还是因为他带的是丫鬟。
“那你是睡上房还是睡偏厢?”
“文库。”
夫子语速急切,“那你这个膳食菜谱是上等菜谱还是荤素各半?”
“不知道啊,我和院士夫人一起吃,她吃什么我吃什么。”
话音落下,众学生一片哗然。
夫子点头,满意道:“望春同学,你起来,坐后面去,位子让给祝同学坐。”
到这儿,这一段戏便结束了。
英台初到书堂,性格天真烂漫活泼调皮,然而夫子迂腐、同学势利,整个书院中也只有梁山伯与她同是纯粹至性之人。
原片这段不过几分钟,夫子频频翻脸挪座,看得让人发笑,心中不禁鄙夷。
张小岩和顾晏津对完台词,再一抬头,忽然发现导师席上很安静,三个导师交头接耳地不知在说什么,表情和之前考核时显然不同,他心里一阵紧张。
顾晏津倒是很淡定,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结束了。”说着,他回到座位上,把自己的那票投了出去,动作干脆利落,“计票吧。”
彼时镜头切换,众人的目光随着那顶摄像机晃动,一同落在了桌面上。
那是一张黄色的票券。
张小岩,待定。
第10章
顾晏津选取的这段台词很微妙,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在整部电影中情节也不算出彩,但是由于讽刺意味十足,再加上表演反差才能产生这样的戏剧效果。
这种看似日常平淡的片段其实非常看演员表达的功底和对人物的理解程度,就像相声一样,但凡会背台词都能对得出来,但想要演得好、对味却很难。
张小岩的优势很明显,他是一个有着多年舞台演出经验的话剧演员,但也败在了他是一个有多年话剧经验的演员。
舞台上灯光打得很亮,观众坐在剧院席位上、除了前几排的人能看清演员的表情,其他人基本上只能看到模糊的脸,靠夸张的表情、具体的台词和身体动作来推动剧情,再加上场地的限制,视野是比较局促的。
但影视更复杂,场景远近、角度高低、通过不同的机位切换给观众带来丰富的观感,引导观众进入剧情,又或是渲染情感。更不要说电影这样的大荧幕,镜头对演员微表情的表达就更加苛刻了。
话剧表演的特殊性导致了这两类演员在正式表演时微妙的差别。
像张小岩这类的年轻话剧演员已经习惯了在舞台上的表达,大开大合扬长避短的表演方式乍一看会让人产生一种好厉害、他演技很好的错觉,但是轮到顾晏津考题的场景时,就略微有些捉襟见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