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娱乐圈](125)
顾晏津从昏沉的睡梦中醒过来, 咳了两声,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喝了两口热水。他听到外面咔擦咔擦的声音, 是纳迪亚在铲雪, 以防之后下雨雪冻结成冰、走路时打滑摔倒。
别墅屋顶已经清扫得差不多, 但路面上还是积了一层银白的毛毯,走过时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远远的延伸到门外。紧接着被一道车辙印代替、蜿蜒到山脚下的街道。
那是邵庭阳出门时留下的印迹。
他咳了两声, 嗓子还是一阵钝痛。
纳迪亚听见他的咳嗽声,仰起头来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 发现他站在窗边,连忙大声用英语让他回去。
“先生, 您的病还没好,外面很冷,请躺下好好休息。”她喊道, “我扫完雪就回去煮东西给你吃,邵先生很快就回去了。”
顾晏津想回答自己并不冷、也不饿,只是起来看看时间,但刚要开口嗓子里就传来一阵钝痛, 他想了想,还是回去坐着了。
冬季流感在欧洲爆发,也蔓延到了瑞士,法语区尤其严重。早在十一月的时候邵庭阳就预约了流感疫苗,为了安全甚至连纳迪亚的疫苗费用也报销了,平时更是非必要不出门,但顾晏津免疫力差、还是没逃过。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后,他的病好了很多,只是还有些头疼咳嗽的症状。
邵庭阳看他咳的厉害,饭都吃不下,就去了药店想买些止咳药回来。
顾晏津醒的时候,邵庭阳刚开车离开不久。
他在卧室的沙发上靠了一会儿,越躺越觉得倦怠,肩膀和腰都很痛。远处为数不多的日光已经随着太阳的西沉渐渐落了下去,好像又要回到夜晚。
他听到纳迪亚收起雪铲、推门回家的声音,刚想叫她拿些膏药上来,就听到沙发一旁响起一阵怪异的嗡嗡声。
震动又响了十几秒,顾晏津扒开扔在沙发一旁的外套,发现邵庭阳的手机正躺在其中一件外套的口袋里。
国外无纸化并没有那么普及,出门用的最多的还是现金钱包信用卡,定手机的依赖不知不觉就减少了许多。邵庭阳有时出门会忘记带手机,只靠简单的法语来沟通,等到东西买完了回到家才发现。
顾晏津看到上面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长度看着并不简短,前面也没有+41的代码字样。
他顿了顿,过了几秒才接起。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他耷拉着眼皮问了句:“喂?hello?”
那边还是没回答,顾晏津琢磨了一下,正打算换法语说allo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严肃苍老的声音。
“是我。”
顾晏津缓缓眨眼,还没反应过来,耳边的声音已继续道。
“你现在在哪里?知不知道你妈很担心你,这段时间她给你打了多少电话都不接。怎么?为了个男人、就要闹到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地步吗?”
他的话逐渐落下,顾晏津刚才还闲散平淡的表情忽然像落山的太阳一样,渐渐褪去了,只剩下沉静和冷漠。
“说话。”
顾晓钟的声音透过听筒、更显威严。
顾晏津垂下眼睑,神色淡漠。
“有事吗?”
“有事?有事你会搭理吗?你连你妈妈前段时间生病都不知道吧。”顾晓钟沉沉地哼了一声,“罢了,从你高中时非要转艺术班我就知道你是什么德行了,只顾着自己,永远不去为别人考虑。这段时间你妈和你哥联系了你多少次?你还要摆多大的谱才满意?是啊,这个家以后都是你说了算,以后我和你妈、你哥还有你的两个侄子都要看你的脸色过日子。”
嗡嗡嗡——
顾晏津闭上眼睛,嗡鸣声在耳边和脑海里不断盘旋,甚至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但他是听得见的,他听得见顾晓钟这几十年来对他的不满和抱怨。
我有这么差劲吗?我真的这么不讨喜吗?
他在心里问。
为什么他取得的成就都不算成就,就必须要听他们的指责?
到底这个家是谁说了算,到底谁在看谁的脸色过日子?
嘣——
他感觉脑海里有一根神经悄然断裂。
“那你来联系我干什么?”
陡然的一句,让顾晓钟停止了声音。
“什么?”
“我说那你还来联系我干什么,是,我只顾着自己,你既然知道还来找我干什么?你图什么?图钱?我给你打钱的时候也没见你多满意?”
顾晏津从耳朵里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那发出动静的不是他的声带、也不是他的身体。他的声音那样冷漠,大概是有人控制住了身体,替他发声。
“你对老大也没那么满意,为什么偏偏只对我这么苛刻?一边嫌弃我、一边又要控制我,从来没见你因为功课不用功、上班挣不到钱打骂他,要是你的儿子真的这么坏、这么差,你应该早早地就把他掐死打死算了。”
他喃喃自语。
“哦不对,现在也不晚啊,这些年我也算还清了你们生我养我的这笔账了吧,就当没有我的存在,我们各自过生活不好吗?以后我妈就是王一花、我爸是李一岗,你们家也只一个儿子,两个孙子,这样不是皆大欢喜?”
“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顾晓钟紧皱眉头,十分不解,“什么王一花、李一岗,这都是谁?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晏津却笑了。
王一花和李一岗,是他们现在住的别墅区前面的两块装饰性花岗岩。
之前邵庭阳带他出门时总能看见这奇形怪状的俩货,他就偷偷摸摸取了这个名字,现在看却是刚刚好。
孙悟空都只有一个石头呢,又当爹又当妈的。他却有两个,不是赚了?
“你们要实在想我了,就雕个我模样的木头人吧,放在家里想看就看、想摸就摸,坏了还能再换一个。要是怕我冷,就放棉花里;要是怕我饿、就供点苹果橘子,可千万别放梨啊,我不爱吃那个。”
他喉咙很痛,好像声音钻破嗓子的疼痛,但还是努力发出声音,这让他觉得畅快,“不行、不行啊,这样太慢了,太慢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爸,我给你买张机票吧,你早点过来。”他殷切地说,“顺便带一截绳子过来,你年纪大了,我怕你没那么大力气。我之前看到过,过了桥往西边走,那边有个教堂,周末还总有人过来做礼拜,还会有小学生去那边唱歌,多好啊,就是有点冷,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他浑身乏力、太阳穴处传来阵阵钝痛,连带着呼吸也呼吸不上来。
顾晏津紧紧握住放在耳边的块状物体,他抬起头却看见眼前乌黑,耳边传来什么刺耳的声音,他听不清、只觉得想吐但又吐不出来。他开始大喊大叫,声音嘶哑尖锐,试图盖过对方让他停下。
邵庭阳推开门猛地闯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心里一惊、上前一把箍住顾晏津,他却叫得更加厉害,好像握住他的不是手、是冰凉的刀刃。
挣扎的时候手机摔到一旁发出巨大的响声,但邵庭阳此刻无法去顾及,他朝身后赶来的纳迪亚大喊:“去打电话!叫医生和救护车来!”
情急之下,他甚至忘记把语言切换到英语,但纳迪亚看到情景也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连忙抓起卧室的座机开始拨打。
邵庭阳摸到他浑身发热,好像岩浆从身体里流淌出来一样,顾晏津还在挣扎,但身体发抖、呼吸很乱,好像喘不过气一样。邵庭阳知道他的恐慌症又发作了,伸了两个指头顶住他的口腔,没过两下顾晏津就要吐、松手后开始大口呼吸。邵庭阳还想再试一次的时候,却被他咬住了虎口——
“嘶!!!”
但那疼痛只蔓延了不到四五秒,几秒过后顾晏津失去了力气、头发上浸满汗水,无力地倒在他的臂弯里、急促地呼吸着。纳迪亚已经打完了电话,邵庭阳这次终于切换到了英语系统,让她去楼下拿氧气瓶,随后把人平放在床上、开始掐人中。
邵庭阳是看过视频学习过人工呼吸的救助方法,但不清楚这种情况是否适用、保险起见还是用了土方法,一会儿掐人中一会儿掐虎口,好在几个回合后纳迪亚把氧气瓶送了上来,总算能喘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