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对他一往情深(85)
“那你干嘛不早说?”文含徵恨不得翻身下床,他下意识伸手指向红冲,半途又想起如今关系不同以往了,又颤颤巍巍地收回手指,怪叫道:“你还看着我和他比武……师兄你、你居心何在啊!”
这事若要解释清楚,便难免涉及红冲的身份,乘岚必不能说。既然不能说,那就只能默默背上这口黑锅,乘岚捏了捏自己眉头,闭眼道:“从前……忘记了。”
“这么大的事你也能忘?你故意的吧!”文含徵不敢置信,又无处发泄,气得一翻身卧回被窝里,再也不肯回头了。
乘岚靠近两步,推了推他的被子,见人没反应也不再劝,只好道:“所以今日跟你说了,你别放在心上。”
文含徵心里还惦记着自己那“自以为是”的胜利,如今不仅化为泡影,反而显得他像是无理取闹,他又气又窘,狠狠地往榻里又滚了两圈。
他让出位置来,乘岚也不客气,顺水推舟在榻边坐下,道:“今日还有一桩正事要与你说,我与红冲得了一枚引心丹,红冲说,将这枚引心丹给你治病。”
这可是份不小的恩情,文含徵连忙又起身,目光又再二人身上依次停留片刻,他缓缓问:“多谢红兄。但是,师兄你呢?”
他望着乘岚,眼中写满了指控:别告诉我你还没他待我好。
乘岚还没答,红冲先顺着他说:“是你师兄求我的。”
文含徵顿时红了眼眶,呜呜哭道:“师兄,我原谅你了……”
屋中一片和乐融融,乘岚看着文含徵服下引心丹陷入沉睡,打算在床边坐下且守片刻。
丹药已用了,玉匣便没什么旁的用处,红冲好奇地拿起来感知片刻,随口道:“这个归我了。”
乘岚自然无甚不可。
见乘岚要在此守夜,红冲却没这个意思,只打算回莲池里再泡一会。他随手把玉匣放入乾坤袋中,以待来日细细研究,却在此时动作一顿。
乘岚余光瞥到他定在原地,问:“怎么了?”
红冲仍然静立片刻不动,半晌才缓缓开口:“我丢了一样东西——可我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谁有这样的本事,在我都不知道的时候,隔空取走我乾坤袋中的物品。”
乾坤袋与神识相连,非主人不可随心取用,若要强行使用,就不得不抹去乾坤袋上属于原主人的神识,但这也意味着绝对不会令原主人无从察觉。
乘岚知晓其中诡异,皱眉问道:“是什么东西?”
红冲转过身,作势看他:“去露州城那时,杂货肆老板送我的一颗什么东西,用翡翠瓶装着的。”
乘岚也忆起那日,倏地目露震惊。他这才想起,那日他本以为红冲会因被自己哄骗而生气,可红冲并未提及此事,他一时忘了主动提起,后来也将此事一直抛之脑后,却不想这杂货肆竟然不曾想城中百姓所说早已关张,反而老板一清早就扫榻相迎?
他迟疑道:“杂货肆竟然还好好开着?”
红冲思索片刻,答道:“看起来也像是不大好的样子,很破败了,老板看起来也快要寿终正寝了。”
然而,无论从前这店铺、老板和其中的杂货是怎样的普通,如今也已发生了最反常不过的事情。
他们同时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瓶中之宝,遇到了它的主人。
若说有什么是装进乾坤袋中,也可被他人无声无息地夺回之物,普天之下只有一样,那便是已经认主了的本命法宝,且法宝的主人拥有远超乾坤袋主人的修为,这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隔空召回本命法宝。
可翡翠瓶不过巴掌大,瓶中的空间更小,老板又否决了绝不是一枚丹药,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一颗丸子大小的东西,既能救命,还能认主?
鬼使神差地,红冲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睛还在眼眶里,可是,莫非有人将他人的眼睛生生挖出,又放在瓶中交给他,还说是“与他有缘”、“能够救命”?
而更惊人的是……
这双眼睛的主人,竟然还好好地活着,且就在这个枫灵岛上,不知何时,或许曾与红冲擦肩而过。
第55章 踏雪曾相过(九)
又是几场阴雨连绵,一连几日铅云密布,整个枫灵岛的红装迅速褪去。
到了辜月初一,还不是立冬时节,天色看着却像是要落雪。
乘岚在廊下站了一夜不曾合眼,晨光熹微时,他才回屋中,换上一身制式与引心宗弟子相仿的衣装,又戴了一个银面具在脸上,遮掩住这张大名鼎鼎的脸。
红冲在榻上翻了个身,听着乘岚推门的声音,懒洋洋地道了一声:“早些回来。”
谁都知道几时回来并不取决于乘岚意愿,而是取决于今日事何时毕。然而这句话说出来,突然叫乘岚生出种牵肠挂肚感,连这趟行动,仿佛也没有那么令人难过了。
乘岚心念一动,复又合上门,脚步轻巧,悄无声息地回到榻边坐下,伸手捏了捏红冲的脸。
红冲全无所觉,还当他已然离开,猝不及防地被捏了一把,哼笑一声:“怎么?从此君王不……”
乘岚连忙拦打断他:“又胡说。”他看着红冲,又贴心叮嘱一番:“我已在院中设下禁制,外人不可入此庭中,强行破阵必遭反噬。你安心呆着,无事莫乱走动,等我回来。”
“我还以为你会设下双向禁制,也不许我出去。”红冲笑道。
“原本是这么想的……”乘岚却说:“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出了什么意外,这禁制反而将你困住,就得不偿失了。”
红冲本想藉此机会再调笑两句,可乘岚如此披心相付,叫他那一箩筐俏皮话也倒不出来了。
他伸手想也捏捏乘岚的鼻子,却摸到坚硬而冰冷的银面具,转而屈指轻弹,金属声顿时震得乘岚精神一振。
“快去吧,别耽误了事。”红冲对他说:“早去早回。”
门开了又关,出门的人细心注意着,没叫寒风窜进来一缕,屋里还是暖融融的,却莫名显得冷清。
红冲便缩回被窝,打起瞌睡来。
前些日子他姑且能盯着朱小草和文含徵习剑招,前几日文含徵服了引心丹病症康复,恰巧红冲在侍剑山庄铺位排的号终于到了,文含徵就拉着朱小草一道出门去侍剑山庄那处作客,到今日还没回来,红冲连这点乐趣都没了,自然只能在屋里无所事事。
若说他当真是在睡觉,倒也不尽然,只是他如今无法修炼,又无事可做。入冬以来外间实在寒凉,在温暖的屋里子呆久了,自然而然就开始犯困。
他迷糊了不知多久,朦胧睡意被一声屋外传来的惊叫吵醒。
紧接着,来人顾不上礼数,一把推开屋门,狼狈地扑进屋中,话中已带了哭腔:“红冲,红冲,怎么办……”
竟然是文含徵——红冲连忙翻身下床扶他起来,问:“怎么了?”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意识到这屋里如今只有一股气息,朱小草没与他一同回来。
“小草丢了!”文含徵抽噎道。
“丢了?”红冲心里一沉,皱眉道:“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平白丢了?你先冷静下来,喝口茶,好好说。”
待得一盏茶下去,红冲抬手覆在文含徵肩头,抽出一丝乘岚的真气为他平复呼吸。大抵因为是乘岚的真气,文含徵十分熟悉,并没有丝毫抗拒,休憩了片刻,便细细道来。
“今日一早,我和小草从侍剑山庄回来,都到湖边了,小草忽然跟我说叫我先回去,他临时想起来有事要做。我问他什么事,他一开始不肯说,最后才把师兄那把刀拿出来,说,他好像知道问题何在了。”文含徵眼眶通红:“然后,我见他将真气注入刀中——从前我也这样做过,他也这样做过,都没有任何异常的——谁知这回,我只听他惨叫一声,就没了影!”
“我在周边找了好几圈,怎么都找不见他人。”文含徵说着,伸手捏住了红冲的手臂,哭道:“都怪我没看好他,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