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攻的我不可能是魅魔(227)
眸中的金色隐隐浮现,如月晕流转,透出难掩的焦躁。
“若是他敢对沈琅怎样……”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话语中的杀意宛若从血脉深处滋生。右手无意识再次按上玉石柱上,隐约间金色流光泛起,将那本就碎裂的石柱逼得发出“嗡嗡”的震鸣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原拾的心绪也愈发沉郁。体内万相本源隐隐躁动,那股躁动犹如深海之下的暗潮,翻涌着,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就在他按捺不住,欲强行闯入万相殿之际,那扇厚重的大门终于发出沉缓的声响,徐徐开启。
原拾骤然惊醒,旋即快步迎上前去,目光灼灼地望向来人,迫切询问:“如何?”
沈琅一袭黑衣自殿中走出,神色平静,面上瞧不出丝毫端倪。他的目光在原拾脸上停留片刻,而后下移,落在身旁那玉石柱上。
只见那通体莹白的白玉石柱上,赫然出现了五道深深的指痕。那痕迹之深,竟像是在橡皮泥上随意按压出的印记。
沈琅抬眸,眉梢微挑,注视着原拾:“……你刚刚做了什么?”
原拾闻言一怔,这才发觉到自己无意间造成的破坏,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掌心,沉默了两秒才讪讪道:“……只是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
但他很快将其抛至脑后,迅速将话题拉回正轨,急切问道:“别管这些了,凌虚道君寻你何事?可曾为难于你?”
沈琅微微颔首,示意原拾随他一同远离万相殿。两人沿着曲折的石阶拾级而下,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处亭台,确认四下无人,沈琅方才启唇,低声道:
“凌虚道君想让我打开万相之门,以我的净化能力,镇压「万相」污染。”
第172章
“万相之门?”原拾剑眉紧蹙, 神色凝重,“那究竟是何物?”
“据闻,乃是通往至纯万相之力的枢纽。位于苍梧山禁地, 是这个世界最接近‘本源’的位置, 亦是万相之力显现最为直观、最为浓郁之地。”
闻言,原拾面色愈发阴沉,他压低嗓音, 咬牙质问:“你答应了?”
沈琅微微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
空气瞬间凝滞。
原拾猛地抓住沈琅的手臂, 那力道之大甚至让沈琅骨骼作痛:“你可知晓自己在做什么?那是万相本源!若真如你所言,那门直连纯粹万相之力, 又岂是人力所能掌控?”
沈琅并未挣脱他的钳制,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覆在原拾的手背上, 以温和的力道安抚般地轻拍两下:“我自是明知其中风险。但这或许是探寻……”
他顿了顿,语气意味不明,“……的最好机会。”
原拾神色一怔,一时不明其意:“探寻何物?”
沈琅静静地看着他, 目光沉静而深远。瞳仁映照着星光般的冷芒, 像是在望着原拾, 又像是透过他, 望向遥不可及的虚空深处。
三个世界。他一直与“源”同行。
他已习惯了这种如影随形的存在——无论身处何界, 无论境遇如何,那人总会以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方式来到他身边。
初次相遇,可归结为机缘巧合。二次重逢,也可勉强称作缘分。但当第三次再度发生, 沈琅便不得不深思,这看似偶然的相遇背后,是否隐藏着某种必然。
跨越无数时空,在亿万砂砾的沙海之中,连续几次重逢的可能性有多大?
渺如尘埃的概率,却偏偏落在了他们身上。
三个世界的朝夕相处,让他对源的真实身份已有了一些猜测,可惜尚未找到能够证实这些猜测的证据。在那之前,他只能选择保持沉默。
原拾被沈琅的目光盯着,心里莫名生出一阵烦躁。
他向来不擅长揣测他人的情绪,更别提沈琅这样的人——一个将自己封闭得滴水不漏,让人无从靠近的存在。
即便他们曾并肩作战,即使一同经历了如此之多,原拾依然感觉,他们之间始终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沈琅离他很远,非常遥远。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肯坦白。”原拾的语气里带了几分隐忍的急躁,“是不是因为……你从始至终都不信任我?”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琅,指尖不自觉地蜷紧:“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是否真正信任过我?还是说,在你的世界里,我也不过是一个可以被利用、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沈琅并未即刻作答,而是缓缓抬起眼帘,与原拾目光交汇。
平静无波,深沉得让人难以窥探情绪。良久,他终于启唇,吐出的话语却出乎原拾的意料——
“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你。”
短短几个字,却如重锤敲击在原拾心上,让他的呼吸陡然一滞,脑海嗡地一声空白。
胸腔之中像是被什么骤然填满,一股从未有过的炽热情绪翻腾而起,将血液燎得灼热滚烫,就连指尖都泛起一丝颤栗。
瞳孔深处掠过一抹金光。
万相本源在他体内蠢蠢欲动,驱使他想要靠近沈琅,更加深刻地触碰,确认这份信任是真实的,而非他的幻听。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不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话一出口,原拾才发觉,他问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思考清楚的问题。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假设?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会隐隐害怕这样的可能性?
原拾向来坚定,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存在。
但这一刻,他头一次意识到——或许,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自从遇见沈琅,他已经见证太多超越常理的事:万相污染、熔炉献祭、神庙秘境……那些不可名状的存在,那些超脱于世俗认知,让既有规则都为之倾斜的人与物。
而他自己,也在那些生死之间,察觉到了异样的变化——
例如,他的灵力增长得异常迅速;例如偶尔会在脑海中浮现不属于自身记忆的模糊画面;又例如……面对沈琅时,本能般滋生出的,强烈而偏执的占有欲。
这种异样愈发明显,尤其是在面对沈琅时,那股悸动几乎强烈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或者说,有什么被遗忘的东西正缓缓回归来。
这一切的源头究竟为何?难道……如今的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原拾”吗?
如果他不是“原拾”,那他又该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蜕变为一个全然陌生的存在……届时,沈琅还会如现在这般,说出“我只信任你。”吗?
亦或是说……
彼时,他们终将走向彼此对立的终局。
原拾不知道这杂乱的想法是从何而来。莫名的不安情绪于胸腔中蔓延开来,与此同时,一缕璀璨金芒再度掠过他瞳孔深处,几欲将整片眼眸都渲染成金色。
但最终,那躁动的力量仍是被理智强行压制了回去,好似那坠入夜幕的流火,于被风吹散前,短暂地灼亮了一瞬。
沈琅始终看着他,那目光平静如水,又深沉如海。
字字落下,如定音之锤——
“无论发生何种改变,一个名字、一副皮囊,都不能定义一个人。我相信的,是灵魂,而灵魂终归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原拾蓦地怔住。
那句话如雷霆轰鸣,将他困在胸腔里的情绪击得粉碎。
心脏像是被骤然攥紧,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缩紧、膨胀、跳动失序。胸腔之中仿若有无数羽毛震颤,呼吸变得滞涩急促。
他不擅长言辞,不知该如何表达这股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只觉胸闷气短,喉咙发紧。
这感觉就像在寒冬腊月里紧握住一块烧红的铁,灼热刺痛,却舍不得松手。
只能茫然伫立原地,凝视着眼前之人,凝视着那双清澈冷静,却又包容万象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