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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婆(119)

作者:诗无茶 时间:2023-01-06 10:42 标签:年上 狗血 玄幻

  无相突然抬头,目光如炬:“若我种遍全身,他可能活百岁?”
  “种遍全身,你命休矣,他也只能活二十八年。”
  “那就二十八年。”
  雷霆震震,无相在受刑时晕倒前听见能仁最后的告诫。
  “寒冰为惩,戒你凡心。日后一时大喜大恸,便受一时酷刑。”
  -
  人间四月,无镛城谢家少主降生,天子下谕,赐名九楼。
  谢九楼三岁,学会写的第一个字是“娘”。
  谢九楼四岁,得到人生第一匹小马,学会翻墙去别的院子看盛开的荼蘼花,第一次被父亲扔进悬珠墓林,对着满林子悬挂的骨珠哭了一夜。
  谢九楼五岁,父亲领兵北伐,小姑临危受命,自此一去不返。
  谢九楼六岁,天子教他与六皇子同学骑射之法。
  谢九楼七岁,误打误撞救下在巷尾被一群混混围殴数日的小乞丐楚空遥。
  谢九楼八岁,龙吟箭认主。父亲杀了他偷带回家的一只灵鹿,扔给他一柄短刀,告诫他“人这一生,唯莽夫将失所爱”。
  谢九楼九岁,误闯父亲书房暗室,被打得三日下不来床,自此在娘亲膝下学习雕玉之法。
  谢九楼十岁,在天子府邸,醉酒之下,一首《游人赋》名动京城。
  谢九楼十三岁,随父出征,天子送行。同年冬,天子驾崩,六皇子登基。
  谢九楼十四岁,谢父亲战死。
  谢九楼十五岁,母亲亡故。
  谢九楼十六岁,成为十城军主帅。
  谢九楼十七岁,封五陵王,打马游京,满城花笑红袖招。
  谢九楼二十一岁,奉天子之命北上,寻伥鬼遗墓,无功而返。
  谢九楼二十二岁,因当众抗旨,不奉驱伥之术,被卸职软禁。
  谢九楼二十三岁,谢府一众老奴分批入天子府大牢。谢九楼交出伥鬼墓地图,仍拒献驱伥之术。
  谢九楼二十四岁,阿嬷死在天子府大牢。
  谢九楼二十五岁,伥鬼墓发生异动,楚氏剑解封出世。
  谢九楼二十六岁,被打入一字号天牢。
  谢九楼二十七岁,大渝大皇子于异国他乡死于同胞弟弟之手,天下哗然。
  谢九楼二十八岁,戴着无镛城特制的锁玄镣铐被放逐猎场,天子欲射龙吟箭出弦弑主,箭不发自断。天子盛怒,命数百漠堑大军骑马围猎。谢九楼筋疲力尽万箭穿心而亡,至此终身未娶,谢家绝代。
  楚空遥替友收尸后,服毒自尽。
  半神白断雨耗尽一生功力,将二人骨珠保存,送入悬珠墓林,一夜白头,不久寿终正寝。
  无相坐在无境之境那面镜子前,一晃二十八年,看尽了谢九楼短暂而孤独的一生。
  白泽元灵封印在玉戒之中,无相走入怒火悲汤前的最后一刻,取下头顶另一根镂空的发簪,写下一行没有题名没有落款的回信。
  “一骨一枝春,成全我,二十八年未亡人。”
  (卷二完)


第91章 91
  91.
  提灯从万神归墟出来时,山鬼梦雾已散,他正站在丛林尽头,望苍海边际。
  右侧一望无尽的黑暗里是娑婆大陆各国流放而来的囚犯的葬身之所,这里的犯人无人管辖,日复一日搬着石子去填平这片看起来不大的湖泊,他们在大限将至时就会到那里等死。
  两道狭长的鬼影窜入那片黑暗。
  提灯当没看见,只转身往外走去。
  深一脚浅一脚的,刚刚跟笙鬘打架折的那条腿还没接回去。
  他估摸着这时谢九楼该醒了,急着回到对方身边免得露出破绽。却没料到自己才要走出林子时,远远的,快要见到一点火堆发出的光晕处,谢九楼正负着手,一脸阴沉站在树丛,等他多时。
  提灯脚步一顿,垂下眼,不动声色往后一转,打算逃回去把腿接好再出来,才转了脚尖儿,就听谢九楼冷冷道:“过来。”
  提灯装听不到。
  “一。”
  提灯指尖一蜷,还要硬着头皮往回转。
  “二。”
  身后响起踩草的沙沙声,提灯彻底僵住。
  “三。”
  谢九楼的声音已近在耳畔。
  提灯磨磨蹭蹭瘸着腿回身,谢九楼胸膛处衣襟花纹近在咫尺。
  他幽怨地把目光投向谢九楼脚边的毯子。
  毯子原地转圈,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提灯。
  “你瞪它做什么?还怪它领我来找你不成?”
  “……”
  谢九楼一开口,提灯便收了视线,在他跟前不吱声。
  “抬头。”
  谢九楼捏着提灯下巴往上抬,借着模糊火光一瞧,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提灯满脸是血,额上还有新鲜的往下流,半干涸的血块糊了左边眼睛,连和他对视都只能勉强睁开条缝。
  即便这样,眼珠子还飘忽着一个劲儿往旁边躲。
  谢九楼脸色更难看了。
  “就这一会子,又钻哪去和人拼命了?”
  他每见着提灯无缘无故弄一身伤就来气,指尖不自觉便用了力,疼得提灯蹙眉“嘶”的一声。
  谢九楼立时松了手,嘴上仍没好气,冷笑道:“这会儿知道疼了?我原当你是金刚不坏之身,满脸流的别人的血来着。怎么单我一碰,就疼成这样?”
  一面说,一面要拉着提灯就近坐下看伤。
  哪晓得还拉不动。
  谢九楼扭头,见提灯攥着衣角望他:“……脚疼呢。”
  他垂目盯着提灯。
  提灯抿嘴,悄悄冲他笑。
  谢九楼板着脸,弯腰下去,提灯立马趴到他背上,两人胸背隔着衣裳热热贴着,提灯把他脖子搂得很紧。
  “不见着我,倒是哪也不疼。”谢九楼背着人轻轻掂了掂,“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竟成了你的醒神药了。一出来,你哪哪都不舒坦。”
  提灯听不懂好赖话似的,还跟着点头:“脸也痛,手也痛的。”
  谢九楼呛声:“那怎么办?我教你跟人拼命、教你受伤的?”
  “你待会儿给我吹吹。”
  “吹吹?”谢九楼怕提灯身上有内伤,把人颠着了,只走了两步便寻着软土地把提灯小心放下,摸着提灯腿骨检查,“吹吹就好了?毯子口气大,叫毯子给你吹。”
  毯子又开始原地打转。
  “它吹不灵,”提灯靠着树干,视线一刻不移黏在谢九楼身上,“得分人。”
  谢九楼低着头,摸到提灯脚踝脱臼那处,一时没应声。
  他脱了提灯的鞋,握住提灯的脚腕,另一只手默默捏住提灯脚底,突然抬头,眼神如炽:“它吹不管用,我吹就行?”
  提灯怔怔的,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咔哒”一声,身子一颤:谢九楼把他骨头给接了回去。
  谢九楼握住他的脚揉了几圈,神色又沉下去,只边检查边警告道:“下次再这样,这骨头就别接了。正好断着,哪也不去。”
  提灯凝视着他:“哪也不去,总要找你。”
  “待在我身边,犯得着找?”谢九楼头也不抬,摸着提灯的脚,发觉正凉,索性脱了提灯另一只鞋,放怀里捂着。
  捂了会儿,惊觉提灯没声儿了,赶紧抬眼看,却见提灯头垂得低低的,睫毛簌簌,抿着唇偷笑。
  “那断着也好。”提灯说。
  谢九楼愣了愣,小声道:“没脸没皮。”
  想了想,又骂一句:“不知羞。”
  待给提灯穿好鞋,谢九楼朝毯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一溜跑到远处火堆旁不知取什么去了。
  他又坐到树下,挨着提灯,把人放在自己腿上枕着,提灯起先面外,枕了半晌,换另一边,把脸埋进谢九楼怀里才安生了。
  毯子不多时叼来一壶水。
  谢九楼把锦帕拿出来,倒了水洇湿,掌着提灯脑袋转成仰面躺好,才一松手,提灯又埋他怀里去。
  谢九楼笑了笑:“安分点。”
  再把提灯弄仰面,才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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