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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阙(190)

作者:枫桥婉 时间:2022-02-16 02:05 标签:甜宠 强强 双向暗恋 情投意合 宫廷权谋

  要变天了,他想。
  凌祺然站在一旁,见他久不说话,以为他是为沈黛的事烦心,便开口道:“表哥,我觉得你也不用太担心了。结亲的事又勉强不来,反正皇兄不愁娶,表姐也不愁嫁,既然他们没能看对眼儿,那就各找各的呗!”
  沈英柏嘴角扯出丝笑,闻言轻叹道:“你说的对,要是都能看得这样简单,那就好了……”
  他收回视线,目光触及凌祺然手腕上的兰柳花环,随口问了一句。
  凌祺然三言两语解释了由来,见沈英柏一直紧盯着花环不语,以为有什么不妥。
  正想取下来,沈英柏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神色复杂地开口道:“收着吧,挺好的。”
  *
  沈英柏的预感很快得到了验证,上巳节这日晚间,天子影卫将一份流觞曲水的名单被送到了颜相府。
  两日后,三月初五,宣政殿大朝会。
  颜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以恩科主考官的名义上奏,提请取消行卷,春闱之试不再参考学子平日的作品及名声才誉,就以当场应试之绩论高低,且所作试卷一律糊名弥封。
  此言既出,朝堂上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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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子:包办婚姻不可取,我有对象。
  ①祓禊(fúxì)【②《周礼》:“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简单讲,就是官方下令,春天就应该约会和谈恋爱,都抓紧去。【③《诗经·溱洧》写的就是上巳节,“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意思是男女结伴出游,相互打趣调笑,赠枝芍药以表情意。非常开放的哈~“采兰赠芍”的成语出处就是《溱洧》,指有情人互赠礼物,表示相爱。
  ④关于“行卷”的含义、对世家的意义等可以回顾“第141章 行卷”。会试这种级别特特高的、决定一个人前途的考试讲“平时分”≈拼关系拼门路拼后台≈权贵干扰、考官徇私、师生结党。
  糊名弥封,就是试卷密封线,盖住名字。


第155章 停卷
  帝都内城,文信侯府。
  从朝贤山回来后,沈黛便将自己关在房中闭门不出。
  这两日,她始终想不通皇帝的态度。正月初八顺星节在月老祠偶然捡到那块写着“凌烨”“楚珩”两个名字的定情木牌时,沈黛确实十分气恼,可之后慢慢地也释然了。
  父亲母亲说的对,天子坐拥万里江山,历朝历代哪个皇帝身边没有一两个“绝代美人”?都是些空有颜色的无本之木,身后没有强有力的家族作支撑,这些花瓶儿安分守己就罢了,但凡不自量力的,哪个不是粉身碎骨的下场?更何况那人还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男宠,不过凭着一张脸讨得陛下一时欢心,还能指望他有朝一日登丹凤门与帝同尊不成?
  钟离楚氏代代簪缨,家风也算清正,钟平侯楚弘要是知道自己生了这样一个有辱门楣的佞幸弄臣,恐怕也要清理门户了吧?
  当日沈黛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木牌子应只是楚珩恃宠生妄,私下里胆大妄为。陛下乃英明之主,一时之兴宠个玩意儿解闷逗乐,心里又怎能拎不清楚?至于先前的推拒,不过是顾念太子年幼罢了。
  她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不再纠结于一个没有结果的内宠。
  可今时今日,皇帝的一句“家法甚严”让她难以置信,难道这症结真就出在楚珩身上?
  ……
  女儿在朝贤山偶遇皇帝的事,当然也传到了文信侯沈文德和夫人林氏耳中,只是文信侯还没来得及腾出一只手施以对策,初五宣政殿大朝会,颜懋的奏请就打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世家党一个措手不及。
  堪称惊天动地。
  颜懋“停行卷”、“糊名弥封”的话一说出口,朝堂上一班文武大臣先是目瞪口呆地互相看了几眼,确认自己没听错,然后立即炸开了锅。
  要知道烈帝改制开科举,让布衣庶族与簪缨贵胄同堂理政,就已经叫许多世家不满了,认为失了礼法纲常,尊卑之义,更何况寒门出身的人见识短浅,眼界狭窄,如何能参与治国?世家大族齐齐唱衰。
  科举开辟的这几十年可谓命运多舛,偶尔有几个冒尖的也难留在中央各部,都被打发去了帝都之外。如今朝堂中二品以上的实权大员,正经走科举出身的,只有颜相一个——但他不是寒门,出身澹川颜氏,师从学圣韩老,而早年间他的那份行卷,是成德皇后顾徽音看过的。
  除了颜相,那些科举考上来的布衣学子,留在中央的,不过是各司官衙里混个小吏目,其中能有资格站在百官队尾上朝的,已经是这些人里“官运亨通”的了。他们人太少,形不成自己的声音,故而科举走了几十年,真寒门也成不了势。
  颜相这话一出,倒是让不少寒门之士眼睛一亮,可世家党们顿时不干了!
  要知道世家妥协科举就是因为有行卷。一来,这是他们正大光明招揽门客的途径。各州考上来的布衣学子到了帝都,得先“拜山头”才有出路,那些恃才傲物的,哪怕最后能凭一己之力闯出名次,也会被打发到地方当个父母官,留在中央的必得是“听话的”,不能叫他们真成了气候。
  二来,科举已然成了世族旁支子弟的跳板,他们有现成的门路,行卷一递,自有族人打点,会试殿试什么的差不多就成,只等着过后授官就行了。
  若是将行卷的路堵了,这一来二来的可都玩完了。
  御史台当即就有世家出身的中丞跳出来指责颜相胡言乱政,其心可诛,有失恩科主考官之德。御史纠察百官,就是干这个的,颜相平日特立独行,树敌不少,这下有御史起了头,朝中指责的声音纷纷跟上,大有要奏请圣上重选主考官之势。
  而颜党当然也不干了,立刻也有御史蹦出来指责他们这是党同伐异,将大帽子反扣了回去。再说了,十六世家嫡脉及冠后上品入仕,颜相可没要改这条祖制,怎么就叫“乱政”了?各家那些旁支子弟本就是要科考的,停了行卷也一样考,有什么不行?急赤白脸的,莫非是考不起吗?
  一时间朝堂上人声鼎沸,骂言迭起。
  而身为兰台之首的御史大夫韩卓,却皱着眉审视了颜相几眼,迟迟没有说话。
  眼看宣政殿的顶都要被他们掀翻了,龙椅上的天子终于耐心耗尽,“砰”地一声拍了御案,吵嚷的众臣霎时垂首噤声。皇帝微拧着眉扫了他们两眼,冷声斥责几句,最终点了韩国公的名字:“诸御史各持己见,御史大夫怎么看?”
  裕阳韩氏乃是清流世家,老国公韩师一生著书释义,有着“学圣”之称,最为读书人所推崇。现任韩国公韩卓乃其嫡长子,是个正直纯臣,素来不偏不倚,科举又是读书人的事,他的意见自然最能服众。
  朝堂的世家党目光殷切,都朝他望了过去,而颜党中人却不由捏了把汗。要知道当年韩卓与颜懋一同在学圣座下读书,有师兄弟的情份在,但后来颜相揽权擅专,失了辅政大臣之德,被韩师怒斥不忠不义,连带着韩国公也与颜相分道扬镳,朝堂上双方经常因政见不和而打嘴仗。
  就前两天,韩国公还参了颜相一本,说他不着贡院,怠行主考官之职。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搞不好真能将颜相从这位子上撸下来,就看韩国公他——
  “回禀陛下,”韩卓持着板笏上前开口,“臣以为,钦定恩科主考官的圣旨既下,便不可朝令夕改。至于颜相所提‘停行卷’、‘糊名弥封’之事,应先朝堂公议。”
  皇帝点了头,颜党一派顿时松了口气,虽然纳闷韩国公怎么正义凛然地偏帮颜相说话,但好在有了主考官不换人的前提,总算能撸起袖子就事论事了。
  换人上策行不通,世家之中有人率先出列反对,怎可仅凭一张试卷就轻易决定一人仕途!实在大谬!平日上佳偶然失手的,和素来不堪撞了大运的,该当如何取舍?
  颜党中人亦不甘落后,声称若连一次考试都马失前蹄应付不来,如何能轻易交托国家大事?再说三年不行还有三年,科举又非只有一次。即便真有恰好走了运的,那也得是人家原就有些本事在身,若果真无甚长处,除非通于贿赂,否则哪怕运气再好,也不能一路过了院试、州试、会试,到这紫宸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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