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不热(31)
查家姐弟生得都不错。查柳高挑丰腴,五官深邃,完全称得上美人。阮文谊听得惊心动魄:“他们有没有……?”
“他们倒有那胆子,”查槐道,“我姐在他们围在家门口的时候就觉得不对,给我打了电话。也是那群人蠢,缴了她的电话,把人关到柴房,却忘了把柴房里的东西清理干净。”
阮文谊已经猜到什么,惊讶道:“姐姐还会打架?!”
“岂止是会啊,简直是深谙此道,”查槐道,“小学时候有人看我是‘外来户’,合伙欺负我,她下手又快又狠,能把那一群都挑了!”
“他们找的人进去的时候,我姐就在门后,抄着一根没劈开的树干兜头就砸,直接把那人打出了脑震荡。后面的人想冲进去一起制住她,她就拿着砍柴的斧头直接往下砍,把我二伯的手臂划出一道血口子以后,那堆人就不敢往上冲了。”
“等我赶到了那边——”
查槐的声音一停。他的手指在被子里动一动,勾住阮文谊的衣袖,继续道:“总之我和我姐一起,和他们狠狠打了一架。大概是我俩不要命的样子太有威慑力,后来他们安分不少,也没那么多破事了。”
阮文谊从小循规蹈矩,顺风顺水到如今,哪听过这种事情?他试探着道:“他们没报警?”
“他们没这个概念,”查槐道,“那会世道也乱,村里打架也是家常便饭,打死人的都有过好几次。”
阮文谊没说话,只一双手在被子里互相绞着,不知在想什么。
“听得不舒服吧?”查槐无奈道,“早和你说了,没什么好听的。”
阮文谊在被子下的手探出来,摸到查槐缩着的掌心上,停在那道伤疤上。
“这么深,当时一定……”他的声音很低,查槐没听清后面几个字,倒是听清了他下一句话:“你还恨他们吗?”
查槐沉默了很久。阮文谊以为他会把这个话题略过时,查槐道:“恨吧,但也没那么重要了。”
“我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也拥有了很多东西,”他说,“你看,我还有互相依靠的姐姐,把我当干儿子唠叨的秦伯宋婶,知遇之恩的老板,还有你。虽然总有意外,但一切都在变好。”
他握着阮文谊的手摇了摇,阮文谊感觉到,查槐似乎在笑:“我不是个贪心的人。这样生活下去,就很好了。”
第37章 37 老照片
屋里光线不足,阮文谊只能看到查槐大致的五官轮廓。
查槐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不需要在意查槐的表情。两人只靠语言与偶尔的肢体触碰交流,几个来回下来,阮文谊在这舒适温和的氛围里包裹,竟真的生出几分睡意。
查槐说“都能告诉你”,就真的什么都能说。阮文谊问一句,他答一句,解释地详尽清楚,毫无保留。
只是在阮文谊沉默的时候,查槐便也跟着沉默下来。提问以外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多吐露出来。
阮文谊倦怠地打个哈欠:“总觉得我像是在逼供你。”
“那也是我愿意招,”查槐把被角掖上一点,“困了?还要不要问?”
“嗯……先这样吧。你的知无不言不会是今日限定吧?”
“当然不是,有效期可是很长的。”
查槐探身去床头柜,把压在最上面的相册拿开,去取下面的一个小盒子。
阮文谊眼尖地瞧见那相册,想起进门时查槐翻看相册时的样子:“这是什么相册?”
“都是些老照片,”查槐道,“你说要问以前的事情,我就把它翻出来看看,帮自己回忆回忆。想看吗?”
他把台灯打开,阮文谊接过相册,翻开第一张,就是年幼时的查柳揪着查槐耳朵的样子。
阮文谊抿嘴笑了一下,继续往后翻。
前面基几页全都是两个孩子小时候的照片,大部分背景都是一片片乡下的土屋子,一层或两层高的土楼,刷着或白或灰的漆,是这一片地区常见的农村房屋样式。
只有一点不太一样。照片后的许多楼上,都挂着一种造型奇特的小灯笼。小灯笼很长,通体雪白,上面隐约看得见有写着的字,只是像素太低外加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阮文谊问道:“你们村里挂的是什么?”
查槐凑过来看看,努力回想片刻,摇摇头:“时隔太远,记不清了。应该是保佑家宅平安的什么东西吧。”
“那你家怎么没有挂?”阮文谊翻到第一页,指指查柳背后的屋檐。
“真记不清了,不骗你,”查槐无奈道,“我离家的时候才四岁,能记多少事?你要是好奇,我回头问问我姐,她或许还有印象。”
“不用,我也就是好奇一问。”
阮文谊往后一翻,一张全家福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张照片大概是在影楼照的,比先前的清楚不少。影楼的背景是一眼假的廉价树林幕布,查槐的妈妈穿着碎花长裙,坐在藤蔓上,手里牵着查柳;查槐则在父亲手里抱着,懵懂地看向镜头。
旁边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夫妻二人的合影,另一张则是好几人站在一起的合影,男人勾肩搭背,女人互相挽着手,脸上都是笑容洋溢。查槐的父母都在这群人中间。
阮文谊没有见过查槐的父母,对他们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墓碑和遗像的照片里。只是那照片上的人都面无表情,还经过了电脑精修,与全家福上的差别很大。
年轻时的查父与查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查父看上去要更加活泼、也更意气风发。
“这些是你爸妈的朋友?”
查槐道:“是啊,他俩喜欢到处跑,又都开朗健谈,朋友很多,混哪一行的都有。他们刚出事的时候,其中不少也帮衬过我们姐弟。只是后来我家的事实在太烂,渐渐的,也没人来往了。”
阮文谊不知该说什么。他沉默着,往后再翻了一页。
再往后,就都是查槐一家搬来仓阳以后的照片了。姐弟两人的小学毕业照,去东郊游玩的合影,学校文艺汇演的照片,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留影……
阮文谊的指尖点在查槐的一张照片上,年少时的查槐与其他孩子没有两样,笑吟吟的,对任何东西都充满了好奇。他无缘得见这样的查槐,只能从为数不多的旧照片里幻想一二。
“这就到最后一页了。”
查槐从阮文谊手中把相册拿过。
被好奇驱散的睡意再次聚拢,阮文谊打个哈欠,准备躺下睡觉。
“先别睡,”查槐把刚才取出的小盒子握在手里,“还得……给你上点药。”
第38章 38 指尖
那小铁盒在阮文谊面前晃了好几秒,阮文谊才骤然回神,先往台灯看去一眼。
黑着灯,怎么上药?查槐有些犯难,但还是没有犹豫,立刻扭头关了灯。
房间重归黑暗,只有两人距离极近的呼吸声交错。
查槐端着盒子不动。又过了一小会,他听到对面传来衣物的摩擦声,窸窸窣窣的。阮文谊甩下衣服的时候,还有一丝带着温度的热风从他脸上拂过。
等那些声音都消失以后,查槐听到阮文谊轻轻咳了一声。他试探着伸出手,碰到了阮文谊光滑的脊背。
“可能会有点不舒服,”查槐说,“觉得不好就吭声。”
阮文谊没吭声,只是查槐手指下的身体微微一动。他从黑暗中看去,阮文谊埋首在枕头里,似乎在点头。
查槐用手指舀了一块药膏,往阮文谊身上探去。
黑着灯,一切都看不分明。查槐另一只手慢慢伸出、下压,放在了阮文谊凸起的肩胛骨上。
查槐的手偏凉,阮文谊的身体却是温热的。他从肩胛骨摸索到阮文谊脊背的凹陷,指尖顶在那凹陷处,再顺着凹陷处的线条向下探,手掌轻轻擦过阮文谊的腰窝。
阮文谊的身体向上微微一弹,在查槐说话前,又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