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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威风堂堂(56)

作者:眉衡 时间:2018-09-03 15:36 标签:狗血 虐文 伪装者

  过去是不可能重回的,做错的地方也不可能一一弥补。好在,线既然未断,未来就总还有能做的事情。
  明楼凝视明诚一会儿,说:“不管以后形势如何,我不会再欺瞒你。”
  “您……能做到吗?”明诚转换了称谓,提醒身份。
  “如果是一定不能说的,我会缄口。但只要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必然是真的。”明楼将掌中那只修长的手拉过来,俯首下去,在手背上轻轻一吻。
  然后,他略微仰头,说:“留在我身边。”
  他只能说成这样了。习惯了防备和伪装,早已陌生于袒露。纵算心底有千言万语,一时之间,能说出来的也只能是寥寥数语。
  幸而,明诚也并不需要他说得更多。
  毫无犹疑,明诚只微微一笑,说:“好。”
  即使以泪光作为底色,仍旧清明润泽,看不到阴霾。
  明楼便不得不抱住他,去吻他了。
  贪念料峭蔓生,明楼在吐息之间喃语:“对别人,就不要这样笑了。”
  “这算命令吗?”
  “不,是请求。”
  以前觉得,自己不可能对单一的人忠诚。
  现在却知道,这根本不由自主。
  因为,若真喜欢了一个人,是不会舍得令他有半分伤心的。
  而且,心既然已经被盈满,又哪里还能有别的空裕?
  舌尖上尝到了咸味,是濡浸的眼泪。
  明诚是这么擅长自我控制的人,本来是不会轻易哭的。
  可是,他已经好几次让他哭了。
  最初的那次,是让他喊哥哥。这两个字甫一出口,他就哭了。
  那时,只解读为对过去的感伤,却不知道隐在背后深不见底的依恋。
  一径地怀疑、利用、伤害……
  以舌尖徐徐将泪水舔去,明楼嗓音低哑,“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
  明诚闭上眼睛,眼泪一滴一滴静静滴落下来。


第41章 因为他,他愿意将这个世界想象得更好一点
  稍过一会儿,明诚便控制住了自己。放纵片刻便可,不能耽溺于软弱的情绪。
  “月色咖啡馆的事,是谁动的手?毒蝎?”他推测道,声音很平静。
  明楼颔首:“应该就是他。他昨天出去和回来的时间都和事件吻合。”
  明诚由他的措辞发现问题:“这么说,您没下过令?”
  明楼摇摇头:“没有。”
  明诚观察着他的表情,思索着说:“明台纪律性太弱,让您头疼了?”
  明楼叹一口气:“老实说,我觉得,他就算以后想杀我,也不会让我太意外。”
  “你们毕竟是兄弟。”
  “虽则是兄弟,但大义灭亲的事,他未必做不出来。”
  明诚略微沉默一会儿。
  这算是干他们这行的职业病,对身边的一切都要怀疑和防备。程度如何因人而异。
  这种心态能警醒和保护自己,但也会无形中给自己巨大压力。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最终干不下去,其实不是工作上承担不了,而是精神上负荷过甚。
  想要平稳地做下去,就得尽量去纾解和排导。
  他想了想,说道:“我有不同看法。”
  明楼看他一眼,等他说下去。
  “这次在明公馆正式见他,我感觉到,他已成熟了不少,且对世间多了一份悲悯。他虽然没说什么话,但由他的眼神可以判断出,他对我有一丝愧疚之心。”
  “愧疚?”
  “这措辞重了点,该说是些微的后悔才更准确。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虽然他小时候对我说不上好,但毕竟身份有别,作为一个少爷,骄纵些任性些很正常。无需抱歉的事,但他却有这样的情绪,可见他的心并没那么硬。虽然十几条人命就这么不眨眼地干掉了,但对身边亲近的人,他其实比以前懂事。”
  明楼沉吟道:“兴许,是我想多了。”
  明诚继续分析道:“想多是很自然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刺激您,各种方式地,在百货商场、家里、月色咖啡馆……一次次展示出跟您相差甚远的处世价值观,且对您的两个身份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抵制,有对长官的忤逆,也有对家人的针对。始终面对这些,难免就会往负面的方向去想。在这事上,我算是个局外人,所以想得比较简单,更多是从他的心性上去考量,而没什么感情因素。”
  明楼望着他:“你的结论是?”
  明诚敛下眼眉:“也谈不上什么结论,就是我的一点浅薄的想法罢了,我觉得,他还不至于用您来建立功绩,尽管他积压了很多不满。他既然能对我这样一个外人尚存一分柔软,对您自然感情更重。当然,如果他接到要对您动手的任务,那就又另当别论了。但这不可能发生不是?作为他的顶头上司,您总不会下令杀自己。”
  毋庸去安慰什么,提供一个另外的视角供人参考就好。
  但最后,他仍温言说道:“雨始终是要下的,但不管它要下多久,总会有雨具给您备着。”
  为了那些未竟的事情,明楼无法从这场雨下走开,那么,便需多些屏障,有能遮风蔽雨之物。
  他说得含蓄平淡,明楼却知道他话语背后的意思,是会不惜己身地保护自己。
  明楼心底暗叹一口气,既为这样毋庸置疑的温柔而感觉暖融,又觉出深切的悲凉。
  总是这样一意地卫护,那么,谁来保护你呢?
  然而,即使心念及此,他也不能如何。
  公和私一定是严格区分开的。
  他的第一要务必须是保全自己,作为楔在上海的重要棋子。必要时候,是要推身边的人下水的,为了让自己这条船多存续一些时日。
  此事议毕,明诚转移了话题:“汪芙渠的灵堂我布置好了,法师们也已经就位做水陆道场。您去看看吧,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正。”
  明楼压敛了情绪,平静道:“开车吧。”
  白幔之间,梵音绵绵,颇有些出尘离世的味道。
  装殓师已经对遗体做过处理修整,汪芙渠头脸上已然看不出伤口,仍旧是道貌岸然的模样。
  明楼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那的人。这个人早该是个死人,却让他苟活了这许多年。最终被爆头而亡,倒也算是因果有报。
  明诚看他凝视汪芙渠良久,向他轻声说道:“谁说世间没有因果呢?”
  对于这种思维的同调性明楼早不觉得任何惊诧,却由因果之说无端想起了一桩旧事。
  他第一次见到明诚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只猫,小小软软的一团,裹在大红色的小被子里。
  顶可爱的奶娃娃,手脚身躯皆十分微细,小拳头松松地捏在小脸旁,每一块小小指甲的颜色都粉粉润润。
  眼睛静静地闭着,很乖很乖,只有红嫩的小嘴偶尔嘟一下,似是做着什么甜梦。
  无限安恬的模样,散发出甜甜的奶香。
  没见过这么幼弱又宁馨的小东西,忍不住用手轻触那张软软膨膨的苹果脸颊。
  手指微带一丝凉意,婴儿有所感知,小嘴巴了巴,细嫩的眼皮儿打开了窗,一线乌溜溜的光就从那窗户里漏出来。
  像黑葡萄似的两颗眼珠子,太清亮了,浸润了水光一般。
  其实,以婴儿的视力,该是看不清的,小人儿却似乎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面前的人,然后咯咯笑了。
  芳香柔软的小指头轻轻勾住了轻抚脸颊的手,口中咿啊有声。
  一瞬间心里软得不行。
  那时候,桂姨笑着说:“阿诚看起来很喜欢大少爷呢。”
  细溯起来,那何尝不是一种因呢?
  因着那样的因,而蕴成了现在的果。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数。
  见他眼中浮现的神情,明诚知道他在思及旧事,却不能判断他想起了什么,便低声问了一声。
  明楼轻叹道:“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他将声音压低:“突然有点怀念你身上的奶香味儿。”
  明诚身体一僵,耳尖红了起来。
  明楼却还要加上一句:“像淌着黏稠糖汁的软糖。”
  明楼伸出手来,扣住明诚一只手,从掌心开始,慢慢滑进指缝里面,跟他修长的手指相交,悠悠说道:“你懂事得早,那时候就已经会主动用小手指勾住我。”
  随着磁性低音叙说前尘旧事,明诚眼前仿佛有画面浮现:自己在混沌中睁开眼,见到一个人。这张脸不知哪里不同,引动无邪目光,只觉莫名亲近,无由欢喜。
  襁褓里的事明诚自然不复记忆,但却也并不多么意外。
  或然他这一生都在等待。等待相遇,等待分离,等待回首,等待顿悟,也等待有朝一日,必然到来的终局。
  但他将这样心思掩下,只以轻松口吻调侃:“婴童开心,无非是看到了两样东西,要么是吃的,要么是玩的。您觉得,自己算哪样?”
  明楼一笑,语声放低,无形中带一分暧昧:“两者皆是,行么?”
  明诚眼尾微微弯起:“是吗?”
  “是与不是,没人比你更有发言权了。”明楼的声音又低又哑:“你每次都吃得那么深。”
  明诚轻轻笑笑,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明楼与他相连的手指。
  风吹过,白幔卷动,似有水纹漾起。
  外间的光铺进来,匀在人身上。因了白幔的遮挡,一面是光,一面是暗。
  蒙昧的光影中,他柔软修长的手指以一种旖旎的状态与对方交织,蔓草一般曲折委婉。
  明楼向前走了一步,将他面前的光进一步格挡。他落进了暗色里。
  不是全然的黑暗,只是身旁的白幔和身前的人所隔离出来的一片暧昧的阴影。
  坚硬的器官隔着裤子抵在他腿间,分明的热度和硬度。
  明楼略微低首,气流拂进他耳朵里:“要尝尝吗?”
  明诚勾一下唇角,侧过头,轻轻在明楼耳边说了一句话。是听不懂的一种语言,语声腔调皆显暧昧。
  然后他嘴角扬起,问:“听清了吗?”
  明楼辨不出每个字音的意思,但却有种莫名的熟稔感,似乎在哪听过。
  是时,一串发音相同的吟诵声悠悠传来,明楼恍然,原来他刚才说的是一句梵文的经文。
  只不过,一般人完全无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法师念经是清音袅袅,而他贴耳说来却是温存如蜜语。
  明诚笑笑,揭晓谜底:“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明楼微怔一下,以严肃态貌虚点了了两下食指,继而摇头笑了笑。
  是分明的调戏,然而,却也生不起气来。
  明楼巡视了一圈,也没挑出什么要增补的地方,明诚办事妥帖周到,一切都井井有条。
  最后,他们仍站在汪芙蕖棺樽面前。
  明诚问他:“您现在还恨他吗?”
  明楼沉默片刻,道:“忍了这么多年了,到现在,已不会太强烈。纵然还残余些许情绪,再过些时日,该也会散去。”
  明诚将一枝白花放在那张表情凝固为死寂的脸旁,轻轻道:“尘归尘,土归土。”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他生前恶业无数,然而既然已经以死亡划下终曲,便以对一个死人的人道来对他。
  佛家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前四者是自然的运数,无从脱离。后三者却是情绪,可以调控。
  怨恨憎恶,与所爱离散,或不得所爱,都是让人痛苦的逼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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