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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威风堂堂(35)

作者:眉衡 时间:2018-09-03 15:36 标签:狗血 虐文 伪装者

  明楼略为意外:“是你读中学的时候吧?那时候,你就在想这事了?”
  “你说的话,我总是要想着的。”明诚轻轻笑了笑,说:“想多些,想清楚些,就能更明白你不是?我想,既然你是这样的人,那么,我怎么可以不懂?那段时间,我读了很多书,也刻意地走出去,看了很多事。我发现,在混乱的世道里,随波逐流是最容易的,也是芸芸众生都在做的事。可是,如果一直掩目遮耳地活着,汲汲于自己的小世界里的安生,那么,谁去改变这个大世界呢?”
  明楼赞同:“你说的不错。”
  明诚说话的声音轻而清晰:“后来,我去了法国,在那里找到自己的路。喜欢的诗便换成了这样一句: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天地壮阔,无限可能。”
  当残夜还未消退之时,一轮红日已从海上升起;当旧年尚未逝去,江上已呈露春意。
  日仍在那里,只是改换了天地。
  明楼点头:“听起来的确更好些。”
  明诚出神地说道:“有一次,我在巴黎大学的林荫道上,看到你跟一个法国姑娘接吻。我想,你始终是要喜欢别人的,不是汪曼春,也会是其他的美丽女性。八成是不会记得我的。便算是记得,也入不了你的心。所以,我没去跟你打招呼。你有你的幸福生活,我也因为你曾经给过的机会而拥有思辨的能力,从而走上我最想走的一条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管你喜欢谁,我心里总是喜欢你的。这只是个放在心里的念想,并不会打扰你的生活,所以,没什么不能心安理得的。”
  明楼心绪震动,没有说话。
  明诚继续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我没想过,会在上海和你重逢。你变了非常多,似乎连立场都变了。不过后来我知道,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我很高兴,并没有跟你远离,就算我们的路不完全一致,但至少有一部分是重合的,而不是相背。这样的话,只要不违背我的立场,我就仍然可以站在你身边。我很庆幸,在这些年里,自己学了些东西,不再孱弱无助,而是可以对你有所帮助。我不期待你喜欢我。就算你始终不看我,不将我放在心上,也没什么关系。那本来就不是我分内应得的东西,又何必抱有虚妄的奢想?能够每天看到你,能够经常跟你说话,就已经很好了,是没料到能发生的事。在沦陷区里做工作,一步行差踏错,随时可能没命。可就算是死,我觉得,也没什么可害怕的。发生过的事情,经历过的时光,都是最好的东西。”
  明楼平缓了一会气息,转移了话题:“你知道自己的想法跟别人大相径庭吗?”
  “跟谁?汪曼春吗?”
  明楼视线稍微放空了一会,然后说:“也不只是她。不过她大概算最极端的一个。”
  “执意强求的结果,汪处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
  眼对着眼,明楼问了个问题:“你觉得,这是我的错吗?”
  明诚不置可否:“人来到世上,就有想堕落的天性。因为向上是困难的,而向下是容易的。她只是找了个理由,让自己堕落罢了。”
  明楼追问道:“那么,如果没有那个理由呢?”
  明诚轻牵一下唇角:“你们还是会分开。”
  “为什么?”
  明诚看他一眼,回答:“领地意识。你们都喜欢圈束领地,而一块地方上,怎么能有二主?”
  “也就是说,我喜欢她是个错误的选择了?”
  “也不算错。”明诚笑了笑,说:“你一向喜欢美的东西。而汪处年轻的时候,确然是个大美女。”
  鼻尖抵住鼻尖,明楼这么问:“你不美吗?”
  明诚安然答道:“不够美。”
  明楼略挑一下眉头:“是吗?难道没有人对你表示过?”
  “我不关心这种事情。”
  明楼径自下了判断:“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
  明诚不以为然:“就算是,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明楼笑了,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很诚实的回答,从没关注过。
  明楼深深看着他,代他给出了答案:“因为,只要看明了你是什么样的人,谁都会喜欢你。”
  这样说完之后,他低头吻他。
  明诚闭上了眼睛,被这个吻扣住。
  这个夜晚是雾气浓稠的,什么都是模糊的,失了真。
  他从十岁起开始喜欢这个人,到现在,已经十六年了。
  虽然能从明楼的言行神态推测出想法,但到底,跟他亲口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他本来没想着能够听到。
  闭上眼睛,也并不是黑暗,只是更清晰地感知,这个人所发散出的光线和温度。如一轮不落的红日。
  蓄在眼里的水光轻轻落了下来,毫无声息地。
  明楼的目光变重了,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他一向铁石心肠,几乎不觉得胸腔里有心脏这样物事存在。
  但这东西太重,不止拽住眼睛,连带拽进胸膛,拽得本来无形的脏器都像有了实感,有了形体。
  泪水滴在上面,将它打出响声来。
  明楼一生不知见过多少眼泪,见得多了,心中早已难生波澜。
  但他没见过这样的泪。便算是痛楚,都是裹着情味的。光阴沉在里面,并不扭曲错乱,而是滋生成了蔓延的藤萝,悠悠生长起来,不带一点委屈,柔软到十分。
  毫无指望,别无所求。最纯粹简单的一往情深。
  明楼离开他的嘴唇,凝视这张脸,这个人。
  十数载光阴倏忽而过,终于短暂停驻一刻。
  明诚望着他,轻轻又说一句:“报国是我的信仰,而你,是我的理想。”
  明楼便不得不再去吻他了,吻他的眼睛。
  这么安静承顺却又悠然飞翔的生命,谜一样的生命形态。
  他知道自己不能放过他。
  明楼还是走了,他没有在外留宿的习惯。
  而且,他心里还装着件重要的事,得回去办。
  出于保密条例,他没有向明诚透露自己的身份。他不能违反纪律。但他会打一份报告,陈述情况,要求将青瓷转为自己的下线。报告被批复下来之后,才是能揭开谜底的时候。
  明诚睡着了,他实在是累得不行,疲惫得不行,连一根手指都不想抬。
  明楼走之前帮他拉上了被子。
  至于事后清理是什么,明长官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个事儿。
  男人和女人不同,那里本来并不是用做承受的,不做清理的话,会不适,甚至生病。这个事在明长官这里全无概念。
  他虽然经验丰富,在床上能叫人要生要死,那也仅止于床上。
  因为一向处于被人伺候的地位,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春风一度之后,别人要怎样辛辛苦苦做清理。
  这个知识,明诚倒是有。但他直接累得睡过去,自然也就没做这一步。
  他并没睡多久,便在一种被人盯视的感觉中醒了过来。
  他经历过的危险何其之多,即使入睡也是浅眠,不敢睡深。
  这感觉并不危险,因为没有杀气,所以他全身仍是慵懒的,没有调动起防御机制。
  他睁开眼睛,因为太过疲惫而朦胧了片刻,然后看清了是谁。
  白玉兰蹲在床边,看着他。
  他们做的时候,并没顾忌白玉兰的存在。在床被持续地整出那样大的声响之后,谁还能留得下来?等军警离开这一片的时候,洗手间里的人必然会由窗户出去。他既然上得来,下去又有什么难的?
  他居然还在么?
  不过就算他一直在,也没什么。他跟明楼说的那些话都是床笫间的私语,声音轻微,不可能叫人听见。
  明诚坐起身,他没有躺着跟人说话的习惯。就算多疼多累,也不能以懒散姿态示人。被子顺着引力滑下去,现出他光着的上身。
  上面星星点点的,全是被人留下来的痕迹。尤其是乳尖,因为受伤而依旧肿着,颜色是嫣红的。
  他毫不在意地开口:“你还没走?”
  白玉兰转移开视线,声音低沉:“已经走了。但心里总梗着问题,所以还是回头来找你。”
  “我猜猜,你想不通的事情吧。”明诚口气平淡。“你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对吧?其实这事很简单,我本来就要和人做,而且看你还算顺眼,帮你不过是顺带的事情。”
  白玉兰并没轻易被糊弄过去:“你应该清楚,如果被发现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抓我吗?”明诚轻轻一笑,不以为然:“假如这个后果根本不会发生,那么也就只是件助兴的事情罢了。以我的长官的身份,军警根本不敢多么严格搜查。而且,人性都是喜欢窥私的,难得有围观政要床上表现的机会,你以为,他们会有多么尽忠职守?”
  这话颇能唬人,但白玉兰仍然找得出疑点:“那么,那位明先生为何同意你这么做?”
  “这个更容易了。”明诚语气轻松:“你也看到听到了,明长官是喜欢玩的,但这样的事情,即使是他,也没玩过。追你的人才那么几个,可见不算什么事。上面人的手段心性,是下面的人不好猜度的。或许这对你而言是大事,但在明长官眼里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抓几个或者放过几个都是随他心情而已。那么,用一个小意外来助助兴,又有什么?”
  白玉兰沉默片刻,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
  明诚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不答反问:“我猜,你之前一直在戏班讨生活,对不对?”
  “看得出来?”
  “你腾跃功夫这么好,明显是个练家子,练了挺多年。但是用枪却没那么熟,不像是哪里培训出来的,多半是自己摸索的。而且,你的眼形轮廓很深,像是勾描过一样,正是一张角儿的脸。”
  白玉兰怔住,叹了口气,说:“你猜得不错,我原名傅梓白,幼年时家贫,被家里送入戏班学戏。”
  明诚轻声问他:“你会不会怪他们?”
  傅梓白摇了摇头:“他们如果有办法,是不会送我走的。那个时候,家里已经快没米下锅了。”
  过了这么些年,家人早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或者是在哪里默默死去。
  小人物的命运,在这大时代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国已不国,家复何家?
  所以,他对造成山河破碎的外来者们,无法不愤怨。及至班主女儿被强权逼死,这份怒火便终于爆发。
  他离开戏班,成为一名杀手。
  他斗争经验不足,全靠自己摸索,一开始,自然少不了吃苦头。
  可是因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里倒是比以前安然。
  对于明诚,他感觉复杂。
  这人看似做的全是声色文章,仿佛全不以家国为念。但却偏偏两次三番出手相助。
  虽然他理由充分,好像全无漏洞,但他隐隐觉得,这人眼中有一线温柔,轻淡地扫过来。
  即使现下满身情爱痕迹,仍有几分亭亭净植的味道,居然也并不令人感觉十分肮脏。
  好像什么都是错的,又好像哪儿都没错。
  他有些迷惑。
  这人这么聪明,本可以选择更好的一条路,何至于此?
  他开口道:“你不该做这些。”
  明诚听了这话,笑了一下,说:“你学了这么多年戏,该听过一个词,戏梦人生。既然人生如戏,又何须看得那么清楚?”
  傅梓白略一沉默,继而问:“你安心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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