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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位教皇(52)

作者:大叶子酒 时间:2024-03-05 11:21 标签:重生 西幻 复仇虐渣 西方罗曼

  “费兰特,来,”费兰特看见教宗对自己招了招手,他走过去,教宗身上属于乳香和没药的香气涌入了他的鼻子,这是他非常熟悉的气味,但他每次嗅到还是会产生自己仿佛在踏入圣殿的错觉,“看下面,你看到了什么?”
  教宗把手轻轻压在他肩膀上,翡冷翠君主的手非常凉,或许是在风里站立了太久——费兰特这么不着边际地想着,他跟着教宗的指示往下看,看见了那些已经见过无数次的场面,死去的人、哀嚎的人、呻|吟的人。
  他的喉结动了动,刀锋一样痛苦的感觉刮过他的咽喉,恐惧和苦涩淹没了他。
  他仇恨这个贫穷、潮湿、堕落的地方,但是看见它真的死去,他又感到无比的绝望。
  “这是你的家,”教皇说,漫长的沉默后,费兰特听见教皇温柔地说,“也是我的家。”
  费兰特霍然扭头,力道大到快把自己的头拧下来。
  他没明白教宗的意思。
  拉斐尔朝他笑了一下,笑容里没有任何其他含义:“这是一个秘密。”
  金发的教皇贴近了费兰特的耳朵,用耳语似的声音说:“我幼年在这里长大,我和你一样,是从污泥里爬出来的垃圾。”
  费兰特海蓝的眼眸里卷起了滔天巨浪。
  西斯廷一世的身世是翡冷翠一个公开的秘密,他被记在波提亚家族一个旁支的名下,甚至没有获得波提亚这个姓氏,不过他们都猜测他是圣维塔利安三世的私生子,但除此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母亲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长大。
  他们认为他就像是许多贵族的私生子那样,由身份卑微的母亲生下并抚养到了可以做事的年龄,然后被父亲带在身边,可实际上没有人真的知道他的幼年。
  知道他出身,并且现在还活着的人,只有一个尤里乌斯——现在多了个费兰特。
  教廷一直在为教皇塑造一个神圣的出身,教皇是超越凡人的存在,他洁净、高贵,必然生长于芬芳的锦绣和花香中,承载着人们的期待和希望——无论如何,他不应该是一个低贱的、在下城区摸爬滚打的乞儿。
  “我带你去看看我的过往吧,”拉斐尔继续低声说,他的邀请像是带了毒的蜜糖,淡紫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诱惑和怜悯悲哀,但是费兰特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完全没有察觉那点怜悯悲哀,“牵着我,我告诉你,圣人是怎么诞生的。”
  费兰特无法抗拒这样的邀请,或者说,他只是根本无法抗拒任何来自这个人的邀请。
  他鬼使神差地将手放上了教皇的掌心。
  在这一瞬间,拉斐尔几乎要缩回手,他想要放过这个可怜无辜的灵魂,但这种犹豫只出现了一瞬间。
  ——神啊,如果未来他将犯下罪孽,请饶恕他,将烈火加诸我身,因这一切都是我的引诱。
  拉斐尔在心中无声地喃喃。
  教皇握紧了那只手,脸上露出了无懈可击的微笑。
  拉法要下套干坏事了……


第33章
  翡冷翠宝石(四)
  两个用黑色长斗篷严严实实从头裹到脚的人从橙花教堂运送菜蔬的小门里走出去,看门的骑士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们一眼,其中一人抖出一张小小的羊皮纸通行令,骑士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踏上了下城区潮湿泥泞的道路。
  生长在翡冷翠躯体上的这块庞大肿瘤里满是腥臭的水,劳动人民在建筑构造上发挥了超越一切艺术家的想象力,楼房和楼房的间隙里能够挤下狭小的房屋,随意地在屋檐上架起几根木板,撑起一块油布就是容身之处,生命力顽强的人们在一切缝隙里生活着,像是泥土里的蚯蚓和蛆虫,贪婪地从层层叠叠的腐烂建筑里汲取那点漏下来的阳光、雨水。
  潮湿黏腻的青苔从地面上一路生到墙面上、房子里,被牲畜粪便给养得茂盛非常的这些小东西是下城区永远去除不掉的顽疾,踩上去的时候会有一种滑溜恶心的绵软质感。
  这里生活着窃贼、奴隶、罪犯和娼妓,很多人已经死去,更多的人躲藏在狭小阴暗的房子里,透过那一点缝隙窥探着现在还敢于在街上行走的两个人。
  拉斐尔走在前面,费兰特脑子里鼓涨的热血已经慢慢凉下去,他看着周围逐渐变得低矮、混乱的建筑,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翡冷翠的教皇冕下正独自深入疫病区,而他身边没有任何的防护。
  这个事实令费兰特浑身的血都冷下去了,他不敢去想象,如果冕下发生了什么意外——不仅是关于健康,下城区有太多的邪恶行为能夺去一个人的生命,贵族们不踏足此地不仅是因为这里肮脏,还因为这里生活着许多亡命之徒。
  如果有足够的利益,这些亡命之徒并不介意背叛自己的信仰。
  费兰特猛然上前一步,隔着斗篷抓住了拉斐尔的手腕:“冕……请您回去吧!这里并不适合您踏足,如果……”
  拉斐尔从遮住了大半面容的宽大兜帽下向费兰特看了一眼,眼里含着温和的笑容,从橙花教堂出来之后他就显得很有耐心,这种耐心与以往的温柔不同,他似乎真的将费兰特当做了自己值得信任的存在,并努力让他离自己更近。
  这对拉斐尔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有真心能换取真心,他殚精竭虑地称量好每一份真心的重量,将它付给费兰特,作为交换,他要拿走费兰特的生命、自由和日后的一切。
  一个人的生命、自由、名誉价值几何?
  拉斐尔不知道,但他希望自己能支付得起这个价格。
  “嘘——”年轻的教皇弯起嘴角,“叫我拉法,现在,我是你的兄长,记住这点。”
  他的态度和他的脚步一样坚决,轻车熟路地带着费兰特走过崎岖不平的台阶、陡坡,翻过低矮的房屋,这里的地形非常复杂,台阶或许在某户人家的房顶上,第一次见到这种地形的人总会犹豫很久,并不知不觉地在这里迷失,而拉斐尔就像是曾经无数次在这里奔跑过,甚至能毫无障碍地踩着房顶爬到高处抄近路。
  他越走越快,低矮敦实的墙壁、腐烂潮湿的木板走廊都是他的路,他从敞开的窗户里翻进去,走过公用走廊,又从挂在墙壁外的铁楼梯上下来,娴熟的姿态与任何一个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没有不同。
  费兰特紧紧地跟着他,像是一抹幽灵,轻盈无声地踩着拉斐尔的脚步跟随他翻越每一个障碍,在跳跃奔跑的过程中,他好像回到了没有去教皇宫的时候,带着一群脏兮兮的孩子在狭窄的道路上奔跑,激起一片骂声。
  在离橙花教堂很远之后,拉斐尔停下来,他按住了隐隐作痛的右腿膝盖,从那些遥远的回忆里挣脱出来,费兰特靠近他:“冕……拉法?”
  费兰特的声音有些颤抖,在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一点心虚。
  “唔,”拉斐尔哼出了一个低低的音,若无其事地站好,左右看了看,“啊,居然到这里来了。”
  与其他扭曲破烂的建筑不同,这里的楼房还算整齐,甚至用脏兮兮的玻璃做了装饰,一楼阴暗的门口挂着一块熏黑了的木牌,上面画着一朵笔法简约的玫瑰。
  费兰特的脸色僵硬了。
  玫瑰花房。
  拉斐尔注意到了他的脸色,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细细观察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像是要从中找出什么情绪,过了很久,他松开手:“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在这里长大——当然,你的资料在你进入教皇宫的那一天就对我敞开了。”
  费兰特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拉斐尔从来没有提起过,于是他就当这件事不存在。
  娼妓之子,哪怕是私生子里,他也是最为受人唾弃的那一种。
  他等待着拉斐尔说些什么。
  教皇的手指转移了方向,按在他头上,将费兰特拉向自己,在下城区难闻的空气里,他听见拉斐尔轻轻的声音:“这没什么好羞耻的,我曾经视为母亲的女人也在这里工作,如果可以,我希望她就是我的母亲,为此我愿意接受任何人的鄙夷轻视,我甚至嫉妒仇恨她未来的孩子,他将会拥有一个多么好的母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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