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炽(26)
歌舞厅内灯光昏暗,徐燊脸上的情绪也看不分明,他什么都没说,任由对方兀自忆往昔。
徐世继有些尴尬,老板毫无所觉,还在说着他从前的风流史,之后老板被接待小妹叫走接电话才终于安静下来。
徐燊轻轻捏碎了指间的一粒花生米,听到徐世继说:“我跟你妈妈是在这里认识的,那时候她很年轻、漂亮,像朵鲜花一样,是我辜负了她。”
徐燊点了点头,始终没有接话。
说什么辜负不辜负,他妈妈在徐世继这样的人眼里只是个妓女、玩物,从一开始徐世继就没打算负责。
人死了这么多年不见徐世继做过什么,现在带着他这个儿子来这里重温旧梦,想借此拉近父子关系,简直荒谬。
徐世继大约也觉得意兴阑珊,坐了片刻便说要走。
上车时徐燊说有些口渴,车上水喝完了,他自己去旁边便利店买。
结账时湛时礼过来,提醒他:“动作快点吧,等久了老板会不高兴的。”
徐燊拧开矿泉水瓶盖,慢慢喝了一口:“急什么,他自己要来这里怀念我妈,让他等着吧。”
湛时礼问:“心情不好?”
徐燊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换做你被人当面说起自己老爸是个嫖客,老妈是个歌女娼妓,你会心情好?”
湛时礼说:“老板这样的风流账很多,到现在也没断过,他还记得你妈,说明当初也是有些真心的。”
“你信吗?”徐燊不屑一顾,“我一出生,我妈就抱着我去了他们家,被他太太赶出来了,他连正眼都没瞧过我,直到我六岁他突然找上门,你知道他是想做什么?”
湛时礼的目光一顿,徐燊看着他继续说下去:“我那个三哥当时心脏病严重,需要换心,短时间内没找到合适心源,他们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可惜配型没成功。”
徐燊轻描淡写如同说着一则笑话,湛时礼的喉咙很缓慢地滚了滚:“真的?”
“真的啊,”徐燊笑着,“听说是我那个爷爷的意思,他最宠徐子康,反正我一个妓女生的私生子死了也没人惦记,还免得坏了他们家名声。他们以为我那时年纪小不知道或者不记得,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
他说着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笑着的眼睛里终究浮出了冷意:“这里,都记着呢。”
“你说徐子康的命多好啊?”徐燊的语气愈轻蔑,“后来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到了心源,也是,徐家家大业大,有钱总能使鬼推磨,可惜换了别人的心到底不是自己的,你看他现在不还是个病秧子。”
湛时礼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不出安慰的话或许徐燊也不想听,最后自裤兜里摸出颗糖递过去:“走吧,上车了。”
湛时礼已经转身先朝车边走去,徐燊低眼看了看手心里的糖,指尖摩挲了一下,剥开含进了嘴里。
他们上车时,徐世继忽然说还想去拜妈祖,让他们不用跟着,自行回去。
徐燊提醒他:“爸,现在不早了,再去趟妈祖庙可能会耽搁到很晚。”
“我知道,没事的,”徐世继微微摇头,“让老陈送我去就行,你们先回去吧。”
徐世继坚持,徐燊便不再强求,叮嘱了司机老陈照顾徐世继,和湛时礼一起下了车。
车开走,他回头冲湛时礼揶揄道:“一会儿拜观音,一会儿拜妈祖,都不是一个教派的神佛,拜来拜去在哪里心都不诚,不知道算不算病急乱投医。”
湛时礼抬手按了一下他后背:“也许你爸有什么事情要去做,不想我们跟着吧。”
他挥手招计程车:“走吧,送你回去。”
回到徐家大宅已经六点多,秦素听说徐世继去了妈祖庙也没多问,特地留湛时礼下来吃晚饭。
徐子康也说:“是啊Nic,你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湛时礼看到一旁徐燊眼中的戏谑,答应下来。
徐子仁一家子都不在,餐桌上只有他们几个,边吃饭边闲聊。
这顿饭快结束时,家里电话响起,片刻后佣人欢姐慌张进来餐厅:“太太不好了!刚有人打电话来,说老爷在他们手里,要我们准备三千万给他们!”
“什么?!”秦素大惊失色,手里的汤匙掉落桌上。
徐燊的眉峰动了动,意外只有一瞬,想到什么下意识看向餐桌对面的湛时礼。
只见他面色镇定,已经反应迅速地开始安抚其他人。
第22章 鬼胎
半小时内,收到消息的徐子仁和其他人陆续回来,绑匪的第二个电话也打了进来。
徐子仁接听按了免提,绑匪在电话里只提了两个要求,准备三千万等他们通知,不许报警否则撕票。
徐子仁提出要听徐世继的声音,对方骂了一句“麻烦”,电话里随之传来胶布撕开的声响,然后是徐世继沙哑的咳嗽声。
“你听到了,赶紧把钱准备好,别耍花招。”
电话已经挂线,徐子仁的脸色难看至极。
秦素六神无主:“现在怎么办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徐子仁质问徐燊:“今天不是你们陪着爸一起出去的?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回来?你们这一整天到底去了哪里?”
徐燊镇定回答他:“从医院出来后爸说去观音庙,后来又去了深水埗,离开时爸说还想去拜妈祖,不让我们跟着,他和司机老陈两个人去的。”
徐子仁眉头紧蹙:“没事去庙里做什么?还有深水埗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为什么要去那里?”
徐燊的话仿佛意有所指:“爸说家宅不宁,去求个安心,至于去深水埗,爸心情不好,去追忆往昔吧。”
徐子仁有些哽,家宅不宁心情不好也是他们这些儿子孙子闹得。
他勉强压住愠怒,又问:“你们去了这么多地方没察觉到什么异状吗?有没有什么人跟着你们?”
“我没发现,”徐燊说着偏头问湛时礼,“你有察觉到吗?”
湛时礼和徐子仁道歉:“抱歉二少爷,我也没注意到这些,是我疏忽了。”
徐子仁气不打一处来,但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秦素着急道:“你们先别说这些,先想想现在要怎么办吧!”
一屋子人鸦雀无声,这个时候除了徐子仁,谁也不敢拿主意。
正僵持间,管家带着刚回来的司机老陈匆匆进来,徐子仁大步上前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跟我爸一起去了妈祖庙,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老陈红着眼睛解释:“老爷拜完妈祖出来上车的时候,突然过来几个戴着黑色头套的歹徒,他们拿毛巾捂住我嘴鼻,上面的气味很难闻,我很快就被迷晕了,等我醒来老爷已经不见了,他的电话落在车上,我问过庙里的人都说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敢耽搁就赶紧开车回来了。”
“废物!”徐子仁气骂道。
徐子康也满脸担忧:“二哥,现在要怎么办啊?”
徐子仁犹豫之后下定决心道:“报警,先把赎金准备好。”
“不行啊,不能报警,”秦素赶忙阻止,“报警了他们真撕票怎么办?”
徐子康也说:“二哥,要不再考虑一下吧……”
去年就有城中富豪被绑架,家中报警后绑匪撕票抛尸,这种事情难免叫人忌讳。
“我同意二哥说的,先把赎金准备好,”徐燊道,“至于要不要报警,还是先缓一缓吧,绑匪如果只是想要钱,三千万而已,给了就给了,只要爸能平安回来。”
其他人也纷纷劝说起徐子仁,徐子仁青着脸,最终没有坚持。
那位刘助理收到消息也赶来了大宅,进门就问徐子仁:“二少,老板还没回来吗?绑匪在电话里怎么说的?”
徐子仁随口说了两句,刘秉忠面色微变,神情里有些许心虚,皱着眉心情烦躁的徐子仁却没有察觉。
徐燊晃眼瞧见了,冲湛时礼努了一下嘴,转身走去了厨房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