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146)
许慎蹙眉道:“他具体几天没来,你有印象吗?”
研究员努力回想一阵,道:“我意识到他不在的时候,大概是……三天前吧。”
“我知道了,谢谢。”
研究员看到许慎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忍不住叮嘱道:“许舰长,那个药一定不能多吃啊!”
许慎没回头也没应声,只是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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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轮巡检结束时,陆宗停本是一秒钟也不想耽误,要直奔陈泊秋那边去的,虽然江子车告诉他陈泊秋只是应激孕吐,不用太担心,但他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但他在更衣室刚换下自己沾满了血污和雨水的大衣,正要喊人来给他换药的时候,脑袋忽然一阵眩晕,随即小腹燃起一股燥热,在那阵眩晕散去之后便迅速扩散至全身,他的心气也跟着急躁难耐起来。
他原本就因为伤口感染有低烧症状,但他还没蠢到分不清发烧和这种怪异发热的区别。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尽量平复一些,联系了江子车。
“上校?”
“陈泊秋在你旁边吗?他怎么样?”
“他看了半天图纸,我逼着他休息了。”
“图纸传给我,我让人看看。”
“好的上校。”
陆宗停喘了口气,咬了咬牙根忍耐身体里那股要命又磨人的灼烧感,直截了当地道:“另外,我发情了,让人拿抑制剂过来。”
江子车明显愣了半秒才答:“好。”
陆宗停难熬得没办法,索性往自己伤口上掐,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会发情啊?”
江子车又是一愣:“您这……我不清楚啊。”
“我是说为什么这个时候发情啊?”陆宗停明显更加暴躁了。
江子车以为他是要找人泄愤,一时间不敢说话。
陆宗停用暴躁又认真的语气追问他:“你搞生命科学的,不研究这个吗?”
江子车干咳一声:“您的意思是,这次的发情期不规律是吗?”
陆宗停跟头牛似的闷闷“嗯”了一声。
“是这样的,北地猎犬是会存在因为和伴侣接触太过频繁,导致其对自身吸引力不断提高,从而出现发情期不规律的现象。呃……尤其是处在孕期的伴侣,因为怀孕皮肤润泽,身体柔香,对北地猎犬更是……”
“好了我知道了,”江子车能说下去,陆宗停却听不下去了,他越听越热越听越急,脑子里不断根据江子车的描述浮现出各种活色生香的画面,“抑制剂,快点。”
江子车安静了片刻,忽然道:“上校,我查了您的用药记录,最强效的抑制剂也都收效甚微,甚至有副作用了啊。”
陆宗停抹了把眼睛周围的热汗,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聊胜于无吧。”
“这……”
“不然还能怎么办?”
江子车叹了口气:“博士怀着孕,的确也没办法。”
“和怀孕没关系,”陆宗停嘶哑地道,“他已经够怕我了,我不能再欺负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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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管抑制剂打下去,陆宗停浑身上下泛起绵绵密密的刺痛,燥热感也并未完全褪去,但好在都在他忍受的范围内,不至于被那种兽性的欲望控制。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舱室的门,里面光线昏暗,陈泊秋靠坐在床上的角落里,原本是微阖着眼睛休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便下意识地撑着身体想要起来。
陆宗停快步赶过去拥住他,看到他干裂渗血的唇角和衣襟上的污渍,微微蹙眉:“泊秋,你吐过了?”
他是忧虑而轻柔的语气,但陈泊秋并不擅长分辨和接受这种语气,这对他来说便是质问。
他在陆宗停怀里急促而小口地呼吸着,艰难地点头:“干、干净了,上校。”
“怎么吐了?东西不合胃口,还是身体不舒服?”陆宗停将自己的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些,但依旧很难缓解陈泊秋紧绷的状态,这让他感觉挫败而难过,“你不用收拾这些,不舒服喊人就好。”
陈泊秋苍白着脸茫然地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回答他哪个问题。陆宗停听他的肺音明显是不舒服的,但他一直在试图通过呼吸来调整或者压抑,咳嗽都极力忍着。
陆宗停看得着急,额头跟着冒汗:“不要忍着,你会越来越难受的,你要是怕我,我可以离你远一点,好不好?”
陆宗停小心翼翼地替他把身上的被子掖好,再慢慢往床边挪,身上那种针扎一样绵密磨人的痛感一刻未曾消弭,还在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加剧,但他很感谢这种疼痛——因为靠近陈泊秋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体内那股燥热又不太受控制了。
他使出刚才的老办法,将自己的伤口狠狠掐住,闭着眼睛低喘着忍耐,却隐约觉得陈泊秋在身后看着自己。
他收敛自己脸上痛苦难耐的表情,转过去满头大汗地对陈泊秋挤出一个笑容:“泊秋,你再睡会儿,我就在这里陪你,什么也不做。”
眼里全是汗,他看不清陈泊秋的表情,心虚地用多维仪把舱室里的灯给熄了。他害怕再在陈泊秋脸上看到那样的眼神,更不想他看到自己狼狈难堪的样子。
身体里灼烧般的疼痛愈发难以忍受,陆宗停快把自己的胳膊掐断了也无济于事,脑袋里充满了嘈杂的噪音,太阳穴针扎一样的剧痛不断吞噬着他的思考能力。
得离开这里。陆宗停这样想着,嘶哑地对陈泊秋道:“泊秋,我去找点吃的,你饿吗?想吃什么?”
他听不出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但他能感觉到陈泊秋在慢慢朝他靠近,而他的身体却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这让他感到恐慌。
“你、你不用过来,泊秋。”陆宗停尝试制止他。
陈泊秋却攥住了他的衣袖,冰冷坚硬的指骨轻轻蹭过他滚烫的手腕。
只是这一点点轻盈得像幻觉一样的触碰,便让折磨了陆宗停许久的疼痛和眩晕迅速减弱,但这对此时此刻的陆宗停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疼痛能压制欲望,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会失控。
“有、吃的,这里。”陈泊秋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以为陆宗停是饿得难受。他的眼睛在这样的光线里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像个盲人一样笨拙地摸索,却还是把陆宗停的衣袖攥得很紧。
“真的不用管我,泊秋。”陆宗停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伤害他,不敢挣脱,只能这样恳求。
“这里……上校。”陈泊秋对他的推拒置若罔闻,他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他放在床边小桌上的饭盒。
他吃力地揭开盖子,里面装的东西看得陆宗停本就紧绷的神经差点崩溃。
那是一些南瓜小粉圆,是用凌澜从四季沧海带来的小南瓜打碎搓泥熬制的,小小的一颗颗,入口即化。是陆宗停担心陈泊秋只吃小米粥身体撑不住,特意叮嘱后勤做的小甜品。他把餐食交给陈泊秋的时候,还特意说了这个小粉圆很难得,特别好吃,让他多吃些。
陈泊秋一口都没吃,干干净净地放着,等他回来就拿给他。
“上校……吃。”他手腕细瘦无力,不一会儿整个手掌都不自觉地发抖。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陆宗停身边,喃喃地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干净的。”
“你……”陆宗停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紧紧咬了咬后槽牙,额角青筋挣动着,“你为什么,不吃?”
陈泊秋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吃力地捧着饭盒等他接过去。
“你明明那么怕我,为什么要继续对我好?为什么不干脆恨我一点,骂我几句呢?”陆宗停喃喃自语着,脑袋越来越糊涂,心气越来越急躁,自己却没有察觉,“为什么还要跟我说你爱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泊秋始终都是怔怔看他,没有回应,他愈发魔怔,猛地扣住他的肩膀,魔怔一般反复问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