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者和他的小可爱们[无限](303)
隗维抽完烟,回到办公室,怎么也坐不住。
10分钟后,他也离开审判厅。
*
“我妹妹呢!”赫仑踹开门,同馨藤的残灰飘在半空。
地板上,血淋淋一片,几个人按着赫伊,一边给她灌阻滞剂,一边挖去已经在身体里扎根的同馨藤。
收效甚微,阻滞剂灌进去试剂瓶,伤口洗了数十遍。但在赫伊身体里扎根的同馨藤太多了,除非将她所有内脏换一遍,否则,她异化是迟早的事。
那一刻,所有声音抽离,血腥味也散去,赫仑喃喃一声“赫伊”,踉踉跄跄地朝她走过去。
“你不能靠近,”蔚乡尘抱着他往后拖,“你和她有血缘。”
“你也知道?”赫仑忽然发怒,“那是我妹妹!我的、妹妹!!”
被同馨藤寄生,异化只是一瞬间的事。那些人还在抢救赫伊,下一秒,体内的同馨藤就像炸开的烟花似的,瞬间将赫伊全身包裹,一朵巨大的墨菊花苞,包裹住赫伊的脸。
赫仑挣开蔚乡尘:“妹妹!”
同馨藤的茎立了起来,顶端垂下,层层叠叠的花瓣展开,露出赫伊的脸,她咧开嘴,冲赫仑笑了笑——
粗壮的藤蔓从中间裂开,弹出一条淡粉色、半透明的触须,缠住赫仑的脖子。
二次寄生,这条肉粉色的触须,是同馨藤的【脐带】
脐带一股一股地,将墨绿色的液体输入赫仑体内,与此同时,赫伊的异化情况有所减轻,脑袋旁边的花瓣枯萎,藤蔓变成棕褐色,枯萎凋零,露出她的四肢。
所有人都愣住了。
同馨藤弹出脐带时最脆弱,这时,杀死赫仑,同馨藤会离开赫伊,徒劳地燃尽生命,尝试救活赫仑。这样,赫伊能存活下来。
若是杀死赫伊,赫仑也有救。
二选一,必须有一个人要死。
“这,该怎么办?”蔚乡尘左顾右盼,“高首领呢,应该他拿主意吧?”
隗维恰在此时推开门,他的声音里还透着一股过度工作后的疲倦:“赫仑回来过……么。”
脐带已融入赫仑的颈动脉,一股一股的翠绿液体,流入赫仑的血管,他全身的皮肤泛起微微的绿色。
隗维的脸霎时褪去了所有血色,眼前这一幕……
她的妹妹也死于同馨藤。
为什么……会这样。
“姓隗的,你快点拿主意,”蔚乡尘催促,“留下哪个?赫仑没多少时间了,再拖半分钟,两个都要死!”
但隗维听不清蔚乡尘在说什么,他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双腿发软,后退几步,靠着门板支撑身体。
时间仿佛在此刻崩解,不同的碎片拼在一起,眼前的一幕逐渐模糊,妹妹的脸又出现在眼前。
像两张重叠在一起的半透明照片,那些被掩埋太久,不愿回想的记忆,竟然在此刻如此鲜活、历历在目。
隗维仿佛又听到了顾康的声音。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做……”
一行清泪滑出眼眶,何罗的触手缠住隗维的五指。
“杀了……赫伊,”隗维小声说,“何罗,杀了,赫伊。”
第180章
“高梦棠!”
沃兰北藏在一丛灌木后面, 冲他招手:“你过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高梦棠刚想跳车,哥哥忽然拉住他的手臂。
“别去, 他不对劲。”高赓说。他在沃兰北身上, 感受到一股奇特的电信号, 普通人类身上绝没有这样的情况。
高梦棠停住脚步, 抚摸着左手上的戒指:“我命令你们,去检查一下沃兰北。”
“遵命。”
黑色泥沼涌起, 从车门缝隙中渗出, 缠住沃兰北, 举到半空,泥浆状的物质,将他全身包裹。
沃兰北闷声挣扎着, 片刻后,黑色泥沼从他太阳穴处, 挖出来一小块芯片。血流满沃兰北的半张脸,他的眼神瞬间清澈。
嘭的一声, 芯片被黑色泥沼捏爆。
高梦棠偏过头, 望着松沉雾所在的方向, 他站在医院的二楼阳台, 两手撑在栏杆上。身后的赵翼, 忽然蹲在地上,捂着脑袋, 全身渗出冷汗。
芯片是赵翼的一部分,黑色泥沼捏碎芯片,间接地使他受到精神污染。
“我还很紧张来着,”高梦棠抬头望着松沉雾, 笑吟吟地说,“你的伎俩很好识破嘛,看来我白紧张了。”
松沉雾瞳孔一缩,而这时,裴加纳冲了出来,抖落开全身的彩色毛毛,仰天长啸。
恐惧之源的攻击,再度造成强烈的精神污染,赵翼蜷缩成一团,像发了狂的精神病人一样,死命挣扎,牙龈咬出了血,双目布满红血丝。
“把他抓过来。”高梦棠说。
泥沼如海啸涌起,直奔二楼阳台,松沉雾手中的佛珠化为链条,缠住赵翼的腋下。
佛珠绷断,赵翼如被海浪卷走的一艘小船,被黑色泥沼带到高梦棠身边。
摸着良心说,高梦棠把赵翼抓过来,是怕他再控制个人,造成麻烦,但他不小心做了坏事。
赵翼精神抗性不行,战斗还没正式开始,他的白条已经清零——暴毙。
七窍流血,眦目欲裂。身上的金属板一块块地烧焦,弹出来噼里啪啦燃着火花的电线。胸腔骤然爆炸,弹出来一片黑乎乎的东西,悬在半空,兀自旋转。
身份卡【404智械】,受到严重污染。
高梦棠食指和中指夹住那张身份卡,凝眸细看,粲然一笑:“松首领,您真是客气,邀请我来,还送一张身份卡?”
松沉雾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他左手五指死死扣着栏杆,数十个幻影出现在他身后。
*
樱祝区,旧公馆。
缠绕在隗维五指上的墨绿色触手,蓦地膨胀、延展,缠住连接在赫仑和赫伊二人之间的肉粉色藤蔓。
何罗的腕足沿着脐带,向赫伊蔓延,将她完全包裹。
“杀了她,”隗维有气无力地说,“留全尸,尽量。”
房间中的其他人,默默垂下头,提前为赫伊发哀。何罗也好似舍不得一样,迟迟没有用力。隗维疲倦地闭上眼:“快,没有时间了。”
赫仑的皮肤已完全变为绿色,半张开的口腔中,挤满青翠欲滴的叶片,耳洞中钻出细小的同馨藤嫩芽。
“快。”隗维抬起手掌,最后一条腕足从他指缝间滑落,“何罗,我们要救骑士。”
巨型章鱼的身体仿佛地狱中的绞刑架,猛地一缩,柔韧的脐带,被扯得变形,像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随时会断裂。
“赫,伊,”赫仑忽然开口,他一条胳膊抬起来,扒着脐带,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客厅,却能听得一清二楚,“赫伊,妹妹……”
轻微异化让赫仑口齿不清,但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隗维,虚弱地重复着:“赫伊,我,妹妹。”
隗维别过脸,不去看他的表情。
脐带绷断,断裂口出喷出的鲜血,溅了隗维满身。赫伊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缠绕在她身上的同馨藤迅速枯萎、干瘪。
赫伊也和同馨藤一起,迅速变成干尸。嘴唇萎缩,露出还带着钢牙套的牙齿,眼轮匝肌萎缩,眼眶中的两只眼球歪向不同的方向。
鲜血顺着隗维的衣袖滴在地板上,滴答滴答,用微弱的力量,敲击着人们脆弱得的神经。
“看着在下干什么?”隗维轻声问,“救骑士。”
众人如梦初醒,掰开赫仑的下巴,一瓶接一瓶地往里灌阻滞剂,清洗他脖子上的伤口。
草汁干涸后的怪味,熏得人头晕,隗维梦游似的,想拿出香水喷一喷,刚打开盖子,觳觫传遍全身,他手一软,香水瓶摔在地上,碎了。
甜腻的椰子味层层散开,隗维怔怔地顶着被香水洇湿的地毯,用空白、麻木的大脑回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用香水来着?
他妹妹死亡的时候。
最后一次见到妹妹,她在阴沟的秽物中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