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监视 下(524)
“自认为一点力量无伤大雅,所以卡在破维通道能承受的界限上,借助我解禁破坏规则的时刻,降临而来,打算随时撤回离开……可惜,现在办不到了,不是吗?”
中枢大脑的力量、造物主的残留、已化作心脏为他带来新生的魔盒,与他意识深处喷薄而出的无穷无尽的精神力量——
宁准彻底释放了自己的精神体。
他成了一道漩涡、一片泥沼,渺小却坚定,死死缠裹住了那袭来的高维力量,将其锚住!
“疯子!”
“你以为你牵扯住我们的力量,破维通道就会碎裂?这点力量根本不算什么!破维通道就算过载,也不会立刻碎裂,它还能维持很久很久,久到你已经先一步死去,化为飞灰!”
西西弗斯的声音、冰冷缥缈的机械男声,以及无数无法言说的嘶吼与呓语涌入耳中。
宁准不理不睬,于无尽的潮汐与暴风雨中,沉沉闭上了双眼。
他怎么会先一步死去?
他还有爱人,还有战友,还有无数同胞同伴。
在这座战场,他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
同一时间。
四维空间,黎渐川停在平和而没有任何风浪的公民大厅前,望着面前那张如镜的票纸:“选择?”
“对,选择,”西西弗斯道,“你已经找到了这局游戏的谜题,那么面对它,作出选择,去找到我们选定的、正确的通关答案,也是必须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当然没有,”黎渐川道,“只是既然剧情差不多到了结尾,那在做什么选择之前,我先解解谜,也没有问题,对吧?”
“当然,这是你的权力。”西西弗斯笑着道。
他半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非常配合。
“真空时间就不需要了,我的这场最终之战也没有什么深奥复杂的谜团。‘人心生谜题’的谜题,在记忆恢复后,也称不上难,一目了然,”黎渐川似乎并不在意他这古怪的态度,只边回顾记忆里的一切,边理着自己的思路,道,“其实关于谜题、迷障、心魔这些东西,在这场最终之战开始前,我们开会讨论过。”
“说实话,从小到大,我遇到过的坎不少,可走过去就是走过去了,要说真正缠在我心里阴魂不散的,一时半会儿我是说不上来的。我家宁博士,还有谢长生,也都分析过,没有太明确的答案。”
“我不知道我的谜题会是什么,就跟他们说,等到最终之战开场了,就清楚了。现在看来,这场最终之战衍化出来的,其实不算是我的谜题,而只能算是我的疑惑。”
“我疑惑于潘多拉的来历,也疑惑于你们那些好像脑子有问题的行动和言论。”
“这称不上是我的迷障、心魔,但我承认,我近些时候确实是琢磨它琢磨得比较多。”
“可能是有点挂心?”
黎渐川眉头微挑。
西西弗斯啧了声,笑道:“你这样的人类,血肉之躯,但有时候,还真算得上刀枪不入。”
“你知道吗?我驻派在魔盒游戏里的这些时间里,来来往往见过的魔盒玩家多不胜数,聪明绝顶的不少,强大无匹的也不少,但我都不觉得他们棘手。”
“唯独一个你,第一周目、第二周目,真实世界、愿望世界、重启世界,一次又一次,就像永远都打不弯的一根铁钉、永远都砸不烂的一柄尖刀,百折不挠得实在令人憎恶。”
“我们真是不止一次想直接杀了你。”
“可惜,要么条件不足,办不到,要么被你隐藏或躲过,也是头疼得很。”
“后来我们放弃了,不想再浪费力量与时间去杀你,只想从根上动摇你,可这又更令人厌恨了。”
“你再怎样飘摇,都好像被锚钉死的船一样,兜兜转转,只更坚定,只更通透。这真的是很让人棘手。”
西西弗斯好似当真苦恼地叹出口气。
黎渐川道:“我姑且当这是对我的夸奖?”
西西弗斯笑容一滞,扯了扯嘴角,没有应答,似乎是不想理会他这张大厚脸皮。
黎渐川也不在意,继续道:“总之,这个谜题约莫就是这么个事儿。副本衍化时,你们应该是动了点手脚,施加了影响,但整体上,我所走过的仍然是你们当年的真实道路,没有什么虚假。”
“也唯有真实,才能将这张票纸摆到我的面前。”
“让我走你们走过的半生,面对你们面对的难题,体会你们体会的痛苦与为难,然后再将这张票纸递给我,询问我的选择。”
“选支持破维,就是站到了你们的立场,背叛了我属于地球人类的根。选反对破维,就是继续维护地球人类的立场,可你们也有你们的不得已,我与你们同行数十年,这么选,似乎也辜负了良心与情谊。至于弃票,大概算是两相为难,所以干脆不选?”
西西弗斯道:“你说你已经恢复了记忆,那这个选择对你来说就算略有纠结,也应该不难吧?你肯定会选地球人类的,不是吗?”
“难道说,与我们同行的这近百年过去,你已经认可自己潘多拉人类的身份大于地球人类,决定就此加入我们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相信我,我们绝对是非常惊喜且欢迎的。”
西西弗斯的笑意变得无比真诚。
“认同你们?”黎渐川忍不住笑起来,“我可不知道你有这么自作多情啊,西西弗斯。”
西西弗斯被嘲,也不恼怒,只又笑了笑,道:“不认同我们,那你是确定要选地球人类了?”
“不,”黎渐川道,“我不确定。”
第599章 最终·潘多拉魔盒
“哦?”
西西弗斯讶异攒眉,表情丰富,但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真实情绪:“我还以为你会很坚定地选择地球人类。”
“我看起来很像傻子?”黎渐川瞥他,“没错,恢复记忆的我面对这场公投,最该做的就是坚定地站在地球人类的立场上,选择不破维。但这个前提是,我的选择没有受到你们的误导。”
“很久不做梦的我恰好做了一场梦,梦到了真实世界里潘多拉破维后的种种。梦醒后,又遇到潜入进来的监视者宋烟亭,恰好顺利传送给了我大段的信号,来点醒我。宋烟亭被驱逐后,你又恰好赶来,露出了一丝破绽,彻底打破了我记忆的枷锁,让我彻底恢复。”
“三个巧合撞在一起,又恰好出现在公投前……”
西西弗斯道:“刚刚叫破我的真实身份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程烟亭,不,该叫宋烟亭,他不是你们的人吗?他隐藏到最后,眼看公投开始,拼命一搏,有什么不对?”
“不正是他的拼命一搏,才在这紧要关头引出了我的破绽吗?”
“至于梦。”
“你留存很多的人类意识一直都没有安分过,蠢蠢欲动,在剧情和被封锁的真实记忆的鼓动下,做那样一场梦,也很正常。魔盒游戏从没有十死无生,这兴许就是魔盒给你的一线生机?”
他非常认真地帮黎渐川分析着,好似真有什么好心一样。
“对,合情合理,”黎渐川道,“你说的这些也是一种可能,我也没有抛弃这种思路。”
“但谨慎起见,我还是尝试换了个角度,反过来去看。”
他眸光微沉:“宋烟亭确实是我们的人,但凡是监视者,有谁能说完全排除了你们的干扰和影响?大多数时候,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已被左右。梦境也确实是由我的意识与剧情的一线生机主导,但只要你们想,略微影响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你,只需要按照正常的逻辑,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适当地显露破绽,那我自然会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这件事,看似是我的努力与幸运,实则是你们施加影响,做出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