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烛游(283)
这一去或许便是好多好多年,或许直到他死,他都再也见不到那个人。
他不要。
在觉醒台上的凤衣荼同样听见了台下的哗然。
只是,和那些人想象中的不一样,他的内心此刻却无比平静。
他其实真的不在乎灵喾的强大与否,就像陈芷枝从不期望他有什么大出息,只要人品端正,然后幸福安康就好。
所以,他看着那道白色的优雅鸟形虚影,还有心思笑着想,不错,长得挺好看。
配得上他这张风流倜傥的脸。
不过……突然,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头又微微皱起,灵喾不够强大,似乎的确也会带给他一些麻烦。
那是许管家前些日子才追查到的线索,和之前卷宗类似的灭门案,好几年之前,凤家家主刚刚更替根基不稳之时,南域也曾发生过,但那时凤家花了心思去查,却并没有查出什么东西,由于是个例,因此也没有想太多,只当是巧合。
只是,如今这种事情再次出现,很难不让他们将其结合。甚至,就在不久前,也不知是不是有人顶风作案,南域竟然又出现了一起类似的案件。
他甚至都已经想将此事上报给凤家高层,但却被许管家阻止。
许管家说,这事情他追查得越深,越觉得不对劲,上一次的灭门案中幸存了几具身体没被彻底烧坏的尸首,而根据情报,那些人的死因竟然都是灵力爆体而亡,但是从他们身上又找不出任何灵喾的痕迹。
这事情太过蹊跷,一连串灭门案背后或许还藏着什么惊天的阴谋。而凤家在南域屹立这么多年,族中高层有不少都已经对凤家产生了一种盲目的,认为凤家在南域无人能敌的自信,他怕这事情一旦向那些长老汇报,反而会让有些冲动之人做出打草惊蛇的决定。
所以,当今的凤家高层之中,知晓这件事情的也只有许管家和凤衣荼二人。而如今他觉醒了这样弱的灵喾,再加上凤临涯已经到了五阶,恐怕过不了多久凤临涯就会正式成为凤家家主,到那时,一但这件事情被查足够的线索上报,那么凤临涯也会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预感,这件事情背后绝对不简单。而凤临涯性格直率,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势必会直接追查到底。
他并不想让凤临涯淌进这趟浑水,那一桩桩灭门案太过诡异,根据附近的居民而言,经常只是一夜过去,那些个家族就惨遭毒手,而周围的人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听到。即使是五阶强者,也不可做到这样的程度。
他想赶在凤临涯上任之前查清楚这些事情。抱着这样的想法,没过多久,他和凤家的长老起了争执。
凤家的几位有资历的长老都在试图劝说他早些卸任,让凤临涯执掌凤家,而他虽然有自己的由却无法言明,因此最开始推拒几次还好,次数多了,虽然凤临涯并不介意,但族中却早已经起了他贪图家主之位,不肯放手的传言。
那段时间他和族中长老闹得很僵,而除了知道他心思的许管家和他那一脉,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对他指指点点,有些就算当面不说,但若是在背后提起他,也难免多了几分鄙夷。就连陈芷枝也开始劝他,让他莫要为了一个没必要的位置而自迷双眼。
凤衣荼有苦说不出,而面对着对他一向温和的陈芷枝,他既想告诉她真相,却又害怕她为了自己担心。因为随着许管家调查的东西越多,他得到的情报也就越让他心惊。
所以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到了后来甚至有些自暴自弃,他告诉族中长老,他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他为了凤家勤勤恳恳这么久,却仅仅因为一个灵喾就要将所有东西拱手让人。
然后,在长老们对他彻底失望,准备强行将他废黜的那一晚,他见到了那个人。
那时候他和陈芷枝已经分开居住两个院落,那个面容年轻却语气老成的锦衣人突然降临在他的面前,看他宛若在看一只蝼蚁。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在凤衣荼快要忍不住呼救的时候,这才施舍一般地开口,听说,你想做凤家的家主。
他的心几乎在一瞬间提了起来,脑子疯狂转动着,想要从记忆中找出一张与之匹配的脸,可惜并没有成功。
他还没来得及细思这个人的身份,却听见他对着自己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接着道,做个交易吧小东西,老夫让你当上凤家家主,而你带领凤家臣服于老夫,如何?
凤衣荼近乎是用尽了全力才不至于让自己露出惊恐的表情来,开口问道,你又是谁?
然后,他便看着那个人以一种近乎怜悯般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然后释放了自己的灵喾。
凤衣荼承认自己当初确实被那七圈光环晃花了眼,以至于有些神情恍惚。所幸那个人的声音很快再度响起:
“老夫知道,凤家只认灵喾不认人。所以老夫有办法,只需让你再蛰伏十多年,就能夺取凤凰灵喾,扶你上位。而你,只需要在日后为老夫办事。怎么样,这交易是做还是不做?”
那人开口的一瞬间,恐怖的威压似乎要让凤衣荼跪倒在地。
只是,他没有更多的更多的时间害怕,他的心神已经全部放在了刚刚那句话上。
夺取灵喾。
灭门案中残存的尸体灵力爆体而亡,身上却没有灵喾的痕迹。
一瞬间,南域一桩桩灭门案的源头,让他不安的根源,似乎在此间明了。
他突然很庆幸自己听了许伯的劝没有将这件事情报告给凤家其他高层,他突然更庆幸自己因为直觉所以没有让凤临涯现在上位。
这个人虽然看似对凤家还存着些忌惮,所以才会在如今来找他,妄图通过他来掌控凤家,但是他内心也很清楚,真的硬碰硬,凤家不一定是这个人的对手。
七阶和五阶的差距,不是数量能够弥补的。
“可是前辈,恕小人愚昧,灵喾夺取之法在大陆可谓闻所未闻……”
“老夫自有办法。”那人瞥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你小子只要——”
“更何况,得到了凤凰灵喾,那便意味着小人只能活二十六岁。小子虽然贪慕荣华,可为此赔上性命,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凤衣荼觉得自己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不仅打断了那个人的话,更是抓住了脑中一闪而逝的灵感,蓦地和那人对视起来,眼中闪动着毫不掩饰的野心。
他在赌。他在赌这个人需要他这份野心,他在赌这个人或许真的能给他带来事情的转机。
“哈哈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惜命的?”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鄙薄之色更浓,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怕告诉你,老夫这里有给你续命的法子,只要你肯听话,别说是南域,就是以后去了中域,别人也得给你几分面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似乎就是小子的不是了。”凤衣荼闻言轻笑。
那人勾了勾嘴角,正准备说什么,谁知却听见凤衣荼又道:
“只是到底兹事体大,前辈可否再让小子……考虑一下?”
他看见了那人脸上转变的神色,但终究却只是故作惶恐地低下了头。
“呵呵呵,一日,小子,我只给你一日的时间,你也别想跟老夫耍什么花招。”但还好,那老者最终也只是笑了起来,
“明日老夫会再来,若你这小子敢戏耍老夫,那这凤家也好,你也罢……”
“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话音刚落,恐怖的威压消失不见,凤衣荼的身体如同虚脱一般软倒在地,面色惨白,汗水几乎要浸透了他的衣衫。
但他只是支撑着身子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并未多言。
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找任何人,直到第二日他才以公事为由叫来了许管家。
他低着头,让自己尽量平静地将整个事情叙述完,想寻求许管家的意见,可一抬眼,看见的却是许管家温和的笑容。
去做吧,大公子。老者似乎看透了他内心所想,慈祥地开口,就如同一个看着孩子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