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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61)

作者:饭山太瘦生 时间:2024-02-26 11:04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美强惨 宫廷侯爵 古代幻想

  宫人吹灭了蜡烛,光晕熄灭,蜡烛腾起一阵轻烟。奉玄记得阿翁说:“你阿母胆识过人,又很聪慧,像你外祖母。”
  阿翁说:“阿劭十四岁时,就敢向向高宗——也就是朕的哥哥、你的大父——请求随军运送粮草,高宗说:‘战场上要死人的,女儿家不好看到这些。’阿劭说:‘死的是我荀家的子民,既是子民,就应该爱惜,不必以为不祥。’高宗写信给朕,说朕的女儿太有主意,朕回信说只怕没主意,告诉高宗让阿劭来、让阿劭看看这天下。阿劭随军南下,在军中奔波三个月,阿劭是朕的子女中最能吃苦的孩子,也是朕的子女中最明白民生疾苦的孩子,朕不能不偏爱她。”
  阿翁说:“你父亲和朕说想和朕的阿劭结亲时,朕不知道为什么就发了火,朕舍不得,朕忽然觉得心要被人挖走了,于是就和你外祖母说:真希望阿劭不要嫁人,你外祖母笑话了朕半个晚上,第二天叫你姨母来宫里陪朕,朕看见你姨母,想起她嫁错了人,就更生你父亲的气了。你母亲没有看错人,你母亲和你父亲都是很好的孩子,心里有天下人。你虽然姓荀,也不要忘了你父亲,不要忘了太叔家。”
  阿翁曾说不要忘了所有人。然而奉玄必须要忘了自己姓荀、忘了自己的母亲是谁。僧人的话让奉玄猛地发现,寿安皇太女不只是他的母亲、阿翁的女儿,还是天下人的皇太女。
  太女的逝去,不只意味着奉玄失去了母亲。陛下哀毁过度,整个大许也尝到了其中的苦涩。隆正年间的昌明太平渐渐散去,在一代人的追忆中,一个朝代因一位仁德的继承人的逝去真正感到了疼痛。
  在长悲山下,在看到蝉冠菩萨后,奉玄觉得母亲似乎离自己很近,然而现在他觉得,自己或许永远也看不清她。他看到了一个名为“母亲”的影子,将寿安皇太女笼在其中,光暗交叠,他看不到寿安皇太女的样貌,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只有思念。除去母亲、妻子、女儿、皇太女的身份,依旧停留在那里的人是什么人。奉玄思念她。
  一刻。他晚出生了一刻,所以他是孪生兄弟里的弟弟,所以他是多出来的那个孩子。奉玄恨过,恨自己出生晚了一刻,恨国师、恨母亲,甚至恨齐王舅舅。一切怨恨都只是徒劳。最终他还能继续恨的是什么,能继续恨的或许只能是晚了一刻。他希望兄长万事顺遂。既然他是多出来的那个孩子,那么他希望兄长平安长大,他带走所有不好的运气,兄长替他孝敬长辈、走完顺遂的一生——或许不是“替他”,他的兄长本来就应该有那样的命运。
  十多年前的烛光和眼前的烛光渐渐重合,奉玄察觉到的只是光亮外的黑暗。看不清,看不清……
  看不清命数,看不清壁画。看不清故人的样貌。随着时间的流逝,火光终将燃尽,一切还要再回归到混沌中,连眼前看清的东西也要重归黑暗。以前奉玄怕自己忘了寿安皇太女,他怕自己忘了母亲,好像一旦他忘了,她就会因此突然坠入无边的黑暗。可是有很多人记得她。
  他不敢忘了寿安皇太女,或许因为,他害怕母亲早已经忘了自己——于是他只能一次一次思念母亲,也必须这样一次一次思念母亲,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靠自己维系住他们母子间本就微弱的情分。
  僧人说,寿安皇太女每年都写“吾儿安好”,那不是为长子祈福,而是为幼子祈福。隔着重重的时间、错位的时间,奉玄感受到母亲的回应,随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远去,而他不想再次固执地将它们留住。师父说有一种小虫,名叫蝜蝂,将什么都背在身上,最后被累死了,人与蝜蝂不同,人可以选择放下。
  在无边的寂静中,奉玄听见佛子在佛窟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奉玄,他是奉玄。奉玄听见佛子的声音“嗯”了一声。
  “你还没睡吗?”
  “没有。”
  “我进去了。”
  佛子走进了佛窟,手中的灯笼照亮了奉玄身后的佛像和壁画。他扫了一眼,看见壁画上画的是罗侯罗出家故事。罗侯罗出生在一个月食之夜,壁画上灰黑色的月亮暗示了他的身份,乌月不是颜色上的错误,不意味着颠倒的世界,反而是一种有常的标志。
  奉玄对佛子说:“好友,我以为你要守到半夜。”
  佛子说:“不会守到半夜,我担心你。”
  我担心你。佛子的坦诚直言让奉玄动容,他是奉玄,也有人只担心奉玄。奉玄似乎就在这一夜,真正辞别了母亲。
  作者有话说:
  罗侯罗是释迦牟尼佛的独子,出生在月食之夜(阿修罗蚀月之夜),故名罗侯罗(“罗侯罗”的含义为覆障,指障月)。释迦牟尼佛的父亲净饭王不允许儿子没有留下后嗣就出家,罗侯罗出生,释迦牟尼佛留下了后嗣,于是出家。罗侯罗在没有父亲的情况下长大,释迦牟尼佛修成大道,六年后始还家,还家之时,罗侯罗不来迎接父亲。后来罗侯罗也出家受戒,修成阿罗汉果,为佛陀十大弟子之一。


第52章 心魔3
  不肯回头识动心
  佛子醒了之后,奉玄也醒了。奉玄睡得并不舒服,他和佛子都是和衣睡的,身下只有两层粗布和几层稻草——石窟里没有床,僧人们将稻草编成垫子,垫了几层稻草垫铺上干净被褥就算作床了。
  佛子睡在奉玄身侧,离奉玄很近。奉玄睡觉的时候从不乱动。寒气逼人,奉玄醒了之后静静呼吸,在呼吸时感受到鼻腔中的凉意,同时也闻到了佛子身上的伽罗香香气,奉玄很喜欢这香气。
  或许香木有灵性,在不同的人手中,贴着不同的体温,散出的香气也不尽相同。佛子曾将一颗多伽罗木佛珠交给奉玄,奉玄收着那佛珠时,觉得它的香气不像他在佛子身上闻到过的香气。
  石窟中没有窗户,显得十分黑暗,让人分不清时间。在黑暗中,奉玄的视力渐渐恢复,石窟顶上雕刻着水波般的纹路,一朵莲花倒垂着盛开。石窟外传来“刷刷”的声音,那是细竹扫帚扫过地面时发出的声音。想必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亮起来了。
  佛子听奉玄的呼吸声知道他醒了。佛子说:“好冷。”
  奉玄说:“好友不起来吗?”
  没想到佛子说:“其实我很不喜欢早起。”
  佛子问:“吾友睡得怎么样?”
  奉玄实话实话:“草垫硌得背疼。”
  “不是问这个。”佛子微微起身,靠近奉玄,垂下的发丝扫到了奉玄的脸侧,奉玄觉得有些凉,也有些痒。石窟中很冷,连发丝也让人觉得凉。佛子靠过去摸了摸奉玄的额头,衣袖几乎贴上了奉玄的脸。
  光滑的丝绸被身体暖热,轻轻从脸上拂过,留下柔软细腻的感受。
  佛子的衣袖拂过奉玄的脸,奉玄觉得两个人离得太近了,脸瞬间就烫了起来,侧头避开了佛子的手,说:“我真的没在发烧。”
  佛子又躺了回去,“嗯,那就没有。”
  佛子说:“薄雪微风凉天气,荒鸡不鸣怕寒重,最怕辜负锦衾枕,行向蓬山郎不共。我再躺片刻,吾友讲个故事吧,讲完我就起来。”
  没想到佛子不喜欢早起。奉玄看着头顶的石刻,澹潋水纹,寒姿凝结。他想着要讲什么故事,说:“我小时候曾听过一个故事,叫《逆水》,讲的是一个渔人入山遇仙的故事。”
  《逆水》是齐王舅舅给奉玄讲的故事。齐王说自己小时候就听过这个故事,是一个老宫人讲给他听的——延嘉殿有一扇屏风,画的就是这个故事,齐王和妹妹寿昌公主年少顽劣,看不懂屏风上画的是什么,两人拿笔给屏风上的人都加了胡子,问老宫人好不好看,老宫人就给他们两个讲了这个故事,让他们两个下次不要再在屏风上瞎画了。
  佛子侧过身朝着奉玄躺着,乖乖等着奉玄讲故事。
  奉玄其实听不太懂《逆水》这个故事,小时候不懂,现在依旧不懂——人皆好奇,奉玄初次听完这故事觉得很奇,迷离惝恍,奇之又奇,觉得听完之后自己的魂魄似乎也迷失在了青山水雾之中,所以就记住了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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