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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君莫惜金缕衣(2)

作者:共君一醉一陶然 时间:2018-12-15 11:34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竞技 宫斗

  原来所谓自保的方法,就是易容--永远埋藏真实的自己,不仅是要埋藏自己的容貌,还要埋藏自己的心。
  母亲的叮嘱犹在耳边:后日当今圣上要来祭祀先帝,你一定行事恭谨,切记你是我从陵外收养的孤儿,现在则是我的侍从,不可以再称呼我母亲!
  不能再称呼自己的娘为母亲呢,缕衣眼光暗了暗,却当即向母亲深施一礼,恭敬道"太妃娘娘。"
  兰妃当时的神色极复杂,对着儿子感叹:“缕儿,以你的聪明才智,实在不该埋没在这里,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天地。你记住,想要出人头地,首先要学会自保;想要自保,就必须学会埋藏自己的心,无论是对谁,都要带上三分警惕。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缕衣冷笑,身在皇陵里,见得太多,听的太多,这样的道理他早就明白,他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发誓:母亲,孩儿如今隐忍蛰伏,但总有一天,孩儿会如你所愿,闯出一片天地,教我母子再不受任何人压制!
  皓魄跃上枝头,清辉洒了一地,一缕月光落入缕衣的清亮的眸中,闪动着异样光彩,璀璨胜过天际那一弯冷月。
  同一轮明月照入宫墙,宫院寂寂,刻漏幽幽的响着。秋夜霜重,寒气袭人,多数院落的烛火都已经熄灭,只有宫院深处,几盏宫灯尚在寒风中明明灭灭。
  那是上书房,当今天子读书召见之所,年仅十六岁的新帝周鼎华伫立在御案前,锁眉沉思,萧瑟的风微微掀起龙袍一角,露出少年清劲挺拔的身形。
  御案下,几名臣子正在争论不休:"老臣还是认为皇上不应以身犯险,夏兵一向以残暴凶悍著称,皇上若是御驾亲征,难保不会有失。更何况朝中大权已然被杨家掌控,若是皇上一旦……朝局只怕无人能收拾。"
  "林太傅言之有理,末将担心皇上远行,杨家会借机生事,万一杨家在此时有所不轨,那我们岂不是背腹受敌?末将请皇上三思!"
  历仕三朝的老太傅林意诚和禁卫军统领赵援神情凝重的向当周鼎华禀奏着,周遭附议声一片,异口同声请皇上三思。
  周鼎华剑眉一挑,幽黑的眸越发深邃,若有所思的凝视堂上众人,眼光扫过唯一一位没有附议的臣子时,顿了顿。
  那是新任神京兵马司的主簿江琰,一向以机智多谋,作风冷厉著称,深得周鼎华的信任。兵马司的主簿官职虽不大,却间接掌管着整个京畿兵防,负责保护皇宫安全,想要夺宫政变,除了必须掌握禁卫军外,兵马司也是不可遗漏的地方之一,所以兵马司主簿的地位重要之极。
  思忖片刻,周鼎华突然开口:"江卿不曾附议,莫非还有高见?"
  江琰从容回禀道:"但凭皇上处决,臣惟愿誓死效力!"
  年轻的皇帝微微颔首,对其他人道:"今夜就到此,众卿辛苦,回去安歇吧!"
  "皇上……"林太傅还欲再说什么,却被周鼎华挥袖打住了:"太傅年逾古稀,还在为国操劳,朕甚是过意不去,还望太傅保重身体,以后国事,尚要倚仗太傅!"
  领头的林太傅被周鼎华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驳了回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告辞:"谢皇上,臣等告辞!"
  群臣鱼贯而出,江琰也跟在后面准备离开,却被周鼎华叫住了:"江卿留步!"
  江琰微微一笑,转身返回。
  "江卿现在可以不吝赐教了吧?"周鼎华态度甚是温和,江琰却不敢再作姿态:"皇上心中早有主意,臣只需听命行事。"江琰小心回禀,他自幼跟随当今陛下侍读,却始终无法摸透眼前这位少年帝王的心思,只不过依他来看,今日众臣对于陛下亲征北夏一事态度怯懦,实在是触怒了这位心思深沉的少年天子。
  "江卿说说看。"
  "皇上御驾亲征,虽然有些行险,却不可不去。当今朝野尽被杨氏一族掌握,连举国兵权也大半落入杨家之手。皇上若欲除掉杨氏,非手握重兵不能为之。现天下兵权三分,一在杨氏,一在赵氏,另一分则在镇守边关力拒北夏的夏钧雷将军之手。皇上今年新纳赵援将军的妹妹为妃,已将赵氏笼络,若能再得夏钧雷将军相助,便可以稳操胜算。"
  听了这话,周鼎华微微点头,饶有兴致道:"继续说下去!"
  "皇上亲征,一来可以鼓舞军心,对北夏速战速决;二来可以在军中树立形象,超过杨璋在军中的影响;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皇上可以借机说服夏将军支持陛下铲除外戚,复我朝威!凭此三点,纵然冒险,皇上也不得不去!"
  年轻的皇帝仰首一叹"众臣历仕数朝,可谓见多识广,竟都不如江卿所谋深远!"
  "只是……"江琰略有踌躇"林太傅与赵将军所虑也并非杞人忧天,毕竟掌管京畿防务的兵马司侍郎陈缜是杨丞相的人,还请皇上谨慎行事!"
  少年天子嘴角轻扬,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料他不明就里,不敢轻举妄动,若是谋反,便是自投罗网。"
  江琰一怔,正要询问,却见周鼎华紧紧盯住他,提高声音,气势惊人地喝道:"江琰接旨!"
  江琰慌忙跪倒:"臣在!"
  "朕赐你天子宝剑,赋你先斩后奏之权,特旨令你严密监视神京兵马司侍郎陈缜,在朕离京期间,兵马司稍有异动,立即取而代之,由你接管兵马司一切事物,务保京城不失!责任重大,卿好自为之!"
  江琰听闻此语,激动异常,再拜谢恩: "臣以性命担保,决不敢辜负皇上重托!"
  "快起来!"周鼎华走下御座,亲自搀扶起江琰:"朕的江山与身家性命,尽数赋予江卿了!"
  江琰一改平日风流倜傥的风采,温文儒雅的俊脸上写满了感激涕零,"臣愿誓死效忠!"
  听到这话,年轻皇帝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在黯淡的月光下,目若朗星。
  江琰不知道的是,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周鼎华也曾对赵援下过一道类似的旨意:若江琰在接掌京畿防务后图谋不轨,立斩不赦!
  "江卿!"周鼎华温和唤道,"拟旨,明日出发去永陵祭祀先皇,十日后,御驾亲征北夏!"

  第 2 章

  垂拱八年秋,北夏犯境,帝亲率大军赴永陵祭祖。天子出行,华盖招展,旌旗飞扬,场面之宏大,实在是言语所难详述。
  御前缇骑杨靖亦在奉旨随驾之列,眼见君王风光,忍不住暗暗感慨:当今不过是个靠着他们杨家才能顺利登基的黄口小儿,尚能有如此仪仗,他自诩堂堂丈夫,他日若不能御宇天下,享此殊荣,岂不辜负了这七尺男儿身?
  入夜,大军扎营于永陵东南三十里外,丞相杨璋的行辕中,灯火辉煌。
  杨璋年逾半百,依然精神矍铄,此时正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身边只有杨靖恭敬侍立。
  "听说你前日来永陵打点皇上出行之事时,因为个美貌童子,和兰妃生了龃龉?"
  "是,父亲!" 杨靖并不羞赧,贵胄子弟,谁还没点儿韵事,何况只要不耽误正事,一个幼童而已,父亲绝不会怪罪他。
  "荒唐,愚蠢!" 杨璋半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冷肃的目光望向杨靖,杨靖一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儿已和兰妃和解。" 杨靖不知父亲何故生气,连忙补救道。
  "和解?" 杨璋冷笑一声,"随你怎么胡闹,只是非常时期,莫要无端树敌!"
  杨靖有些不解的望着父亲:"我杨氏宫内有妹妹为后,朝中有父亲为相,各地有二十万守军效忠,说一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父亲为何还要惧怕一个早已失势的太妃?"
  杨璋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有些事情若是不和子弟说清,难免他日又无端生出事端。他见营帐内外并无他人,依然谨慎的起身悄悄取了纸笔,写下一行字来,杨靖俯身一看,却是“嘉隆”二字。
  嘉隆乃先帝年号,杨靖满腹疑惑,不明白这与先帝有什么干系,深思半晌,蓦然一惊,抓笔写道:先帝暴毙,乃是父亲与兰妃联手?
  杨璋缓缓点头,杨靖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这等谋逆之事,竟还有他人参与,若有半点风声泄露,杨家岂不片甲不留?
  略一蹙眉,杨靖再度写道:为何不设法除去兰妃?
  杨璋面色不善,当年联手驱逐薛司空之后,高、杨两家势大,先帝猜忌,逐一打击。高氏被先帝寻机流放,杨氏眼见不保,存亡之际,意欲拼死一搏,却苦于先帝极其警惕,难以近身。不料兰妃主动上门,要与他们合作,杨氏遂与兰妃行釜底抽薪之计,先帝病亡,他们拥立年幼的周鼎华登上皇位,并将长女嫁入宫中为后,杨璋则成为独揽大权的百官之首,杨氏大权巩固,兰妃却极为知机,急流勇退,自请为先帝守灵。至此,杨璋与兰妃达成默契,互不相犯。但连杨璋也不确定,智谋胆识如此过人的兰妃,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留下后路,一旦察觉到杨氏的杀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不到万不得已,杨璋并不想拼的鱼死网破。
  杨璋面笼寒霜,提笔告诫杨靖,勿动兰妃。杨靖见父亲不悦,不敢再提此事,忙就着灯火烧了那几张纸,转开话题。
  "父亲,这次皇上领兵亲征,时机难得。"
  "未必。"杨璋的成算远非杨靖可比:"太傅林意诚与我不睦已久,此人生性谨慎,他既放心让小皇帝离京,势必已经布置妥当,我们准备不足,冒然行事,只会吃亏,倒不如按兵不动,观望之后再做决断。"
  杨靖皱眉:"父亲不担心小皇帝会在军中有所举动?"
  "区区一个黄口小儿,何惧之有,反是林意诚久居庙堂,谋略过人,处处争锋相对,还需仔细提防,免得坏我大事!" 杨璋冷冷一笑,杨靖自然并无异议:"还是父亲谋略深远,是儿浅见了,夜深了,请父亲早些休息,儿先退下了!"
  杨璋点点头,在软榻躺下了,又仔细思量了一下眼前局势,觉得应对之策并无不妥,满意的进入了梦乡。
  只是他长期疏忽了正在成长的小皇帝,或许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林意诚谨小慎微,断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但这次唱出空城计的人,却是他看不起的小皇上!
  一步走错,步步受制,等他发现的时候,良机已失。
  水浴清蟾,叶喧凉吹;雁字回时,月满神州。
  周鼎华独立在行辕前,听王旗在风中猎猎做响,眼光越过重重山峦,停驻在永陵的方向。
  "陛下!"跟在身后的御前侍卫干将轻声劝他:"起风了,请陛下保重龙体。"
  "干将,朕刚才做了个梦!"周鼎华昂首,对着天际一轮孤月:"朕梦见赤龙与黑蛟,在父皇的陵前缠斗不休,不知是何征兆。"
  "这……"干将拧起浓眉,不知该作何回答,周鼎华忽然回过头来,眸中迸射出精光,"不妨去父皇陵前看看!"
  "陛下!"干将吃了一惊"已近子时,陛下要现在拔营起程吗"
  "不……"周鼎华摇摇头,"你随朕去就够了。"
  到永陵时月已偏西,夜里的永陵沉寂异常,耳畔只有秋虫或短或长的低吟,月光沿着青石铺成的甬道延伸,直到被厚重的功德碑挡住了去路。
  少年天子缓缓在甬道上踱步,干将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丝毫不敢大意。天子孤身一人,夜半出巡,身侧只有他随行保护,若杨丞相得知了消息有心图谋不轨……干将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了。
  周鼎华看穿了干将的心思,停住脚步拍了拍这位忠心侍卫的肩膀:“无妨,杨璋善谋不善断,疑心又重,今夜朕临时起意出行,即便他知道消息,也会疑神疑鬼,不敢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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