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玻璃(43)
沈瑾玉抬起头,问:“什么?”
陆峥寒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他像是很头疼,又很无奈那样,开口说:
“宝宝,你真的好难追。”
沈瑾玉:“……”
沈瑾玉:“……哦。”
很难追的小朋友抿了抿唇,假装很镇定。
他是成熟又勇敢的二十一岁,当然不会被这样的一句话就打倒。
沈瑾玉又低下头,那张A4纸被他叠了又叠,直到叠到比手掌心的宽度还要小的时候,他才特别小声地开口,连手指都用力到泛红: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了吗?”
他的声音藏不住紧张,像在努力替自己争取一些缓刑时间,希望自己被对方“追求”的时间能一压再压。
陆峥寒倒也是好体贴:“那就明天开始吧。”
他笑,“别紧张。”
“……”
沈瑾玉扮成不在意那样,“哦”了一声。
但声音发着虚,大概浑身上下也只剩嘴巴在硬撑了。
他又抬起眼睛,极警惕地看了陆峥寒几眼,确定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迅速地捞起自己的小狗,头也不回地跑回房。
三步并两步,哈趴狗的毛拖鞋被他落在了原地,翻着脸,吐舌头,狼狈得很夸张。
幸好敌人并没有追上来。
——SAFE!!
沈瑾玉喘大口气。
但也吸取了过往教训,并不轻易掉以轻心。
他趴在门上,鬼鬼祟祟地听,听有没有脚步声,也听有没有“歹徒”这样胆大包天要偷偷要撬开他沈小少爷的房门。抱抱小狗也有样学样,傻乎乎地贴着门。
小狗们警惕着大坏蛋,随时准备作战。
幸好某个坏蛋目前还算是绅士,并未有太过失格的举动。
沈瑾玉蹑手蹑脚地偷偷锁上了门,抱抱也被他抱上了床。
苦恼的小朋友盘腿坐在床上,皱眉头,和他的小狗面对面。
他低声问,像在问自己的小狗:“为什么陆峥寒要喜欢我呢?”
小狗傻乎乎地咧着嘴,汪了一声。
他又继续说:“可我又不想谈恋爱,而且……”他声音不经意地低下去,像在苦恼,“和陆峥寒谈恋爱也好奇怪,我怎么能和他谈恋爱呢?他就不能去喜欢别人吗,他会去喜欢其他人吗……”
小狗摇头晃脑的,接着又汪了一声。
见状,沈瑾玉立马就不高兴了,逮着抱抱使劲揉:“你还帮他说话!可恶!”
抱抱大王跟着就伸出黑爪爪,捂到了小主人的脸上。
它当然什么听不懂。
这有关爱,有关喜欢,真是太太太深奥了。小狗都需要学习。爱和喜欢,这些都不是小狗天生就会的。
沈瑾玉莫名其妙地生气,搂着抱抱躺到床上。
他的后脑勺直愣愣地撞到床垫上。
脖子下空荡荡的,本应该存在的枕头却不翼而飞。
“……!”
沈瑾玉明显慌张了几秒。
要死要死要死……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只三下,不算重。力道如他本人一样温和又绅士。
沈瑾玉的大脑前所未有地飞速运转。他思考,思考有关自己现在从阳台逃跑的可能性。可惜他不是蜘蛛侠,更同样不是哈利波特,没有飞檐走壁或原地隐身的超能力。
他只能认命,磨磨蹭蹭地落地,然后做贼心虚地开锁。
“滴”的一下。
门从外面被打开来——
陆峥寒站在了沈瑾玉的面前。
他笑意款款,手里还拿着小朋友那个前几日“偷渡”过去的枕头。是斜着眼睛还阴阳怪气的比格狗。
“小瑾,你有东西落在我房间了。”
陆峥寒的语气宠溺又温柔,“我想,或许你睡觉是需要的。”
“……”
沈瑾玉真是不敢抬头。
他飞快地将自己的枕头抢了回来,攥很紧。
也幸好是夜晚,不然小朋友烧得快发烫的脸真是无处可藏。
可心跳声早就慌不择路,轻而易举就在夜色中将心声泄露。
沈瑾玉觉得这声音吵得他头晕脑胀,索性就把自己捂进去枕头里。他扮憨憨的鸵鸟,只有声音从枕头缝断断续续地传出:
“我、我只是过去睡了几天而已……”
“以后都不会了……”
他的解释很苍白,但陆峥寒并不在意,甚至面上表情有几分得意的纵容。
他说:“小瑾,我其实不介意你偷偷跑去我的房间里睡觉。或者更应该说,我很欢迎……”
他又笑,像邀请,“要来吗?”
“……!?”
沈瑾玉猛地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慌不择路地张开嘴,磕磕绊绊地,说不要不要,和才不要。
“想说什么?慢慢说。”
陆峥寒又笑,可恶地装成一副没听清的样子,“别紧张,等明天再来提防我也不迟。”
“……”
气得沈瑾玉硬生生地把话收了回来。
小朋友心里头生很多很多的气,索性不搭理这坏蛋了,于是装模作样地打哈欠,“我好困,不要再和你说话了。”沈瑾玉要赶他走。
于是陆峥寒和他说:“晚安。”
他说:“明天见。”
沈瑾玉脚步一顿,像是挣扎了一下。
但他最后还是小小声地回:“……明天见。”
陆峥寒的笑意突然也短促:
“明天见。”
他又说,重复说:“明天见。小瑾,明天见。”
他体贴地替人关上房门,剩小朋友垂头丧气地趴在床上。
沈瑾玉将自己整张脸都捂到枕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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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又说了谎,他偷偷摸摸地在陆峥寒的房间里睡了好久,久到连手里头的枕头上都沾上了对方的味道。是陆峥寒常用的沐浴露的味道,有些微的涩,像某种植物成熟时会散发的味道。
沈瑾玉苦恼地闭上眼睛。
他在今天罕见地失眠。
他想,真是离谱,陆峥寒居然要追自己……这真是不能让自己姐姐知道。
第31章
九月的港岛也还是夏季。
下雨天逐渐变得多起来,前几日天文台还挂上了八号风球警告,全港也难得停工停课了两日。只是台风走得快,小朋友只能不情不愿地背起书包上学堂。
沈瑾玉在吃早餐的时候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皱了皱鼻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陆峥寒从财经新闻报里抬起头:“感冒了?”
沈瑾玉摇摇头,刚要张嘴说话,结果又打了个大喷嚏。
“没感冒。”他左手使劲揉鼻子,把鼻子揉得像圣诞麋鹿一样红通通,“就是鼻子痒痒的,可能是抱抱换毛弄的。”
趴在地上的小狗听见自己的名字,马上汪了一声。
沈瑾玉故意使坏,装模作样地:“怪你掉毛啦!”
明明是他自己贪凉,这会儿又要乱怪别人,害得正在乖乖啃莴苣的抱抱大王也被迫无辜躺枪。
不过抱抱大王向来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
它挪了挪毛绒绒的小屁股,继续埋头和巨型莴苣战斗。
陆峥寒笑笑,对小朋友的赖皮无可奈何,只好转过身吩咐阿姨给这小捣蛋鬼熬凉茶。
沈瑾玉听了,立马跟着嗷嗷叫,他说不要太苦,还说要苦茶里面加大勺大勺的蜂蜜。
这自然反抗无效。
良药苦口,在底线问题上,陆生向来不会纵容他的坏习惯。
陆峥寒看向了正瘪着嘴的坏小孩,又问:“今天要送你去学校吗?”
“……要啦!”
沈瑾玉看一眼时间,迅速往自己嘴巴里塞进去没吃完的那半个菠萝油。脸颊撑得鼓鼓囊囊的,很夸张,像下一秒就要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