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雪人能活多久(97)
祝知希关上门,拉着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对他比了个手势:“请。”
傅让夷:“我还以为你是要请我去帐篷里睡觉。”
“当然不是,帐篷那么小。”
傅让夷淡淡道:“每次来你房间都是睡的帐篷。”
他听到祝知希小声嘀咕了一句:“你那睡的是帐篷吗……”
但很快,祝知希又清了清嗓子,把被他弄跑偏的话题拉回来:“我的被子又软又舒服,你到底要不要试试?”
他当然没理由拒绝。
祝知希的被套和床单都是毛茸茸的,躺进去的时候,傅让夷有种全身浸入温泉里的错觉。很快,温泉里多了一位客人,推开布料褶皱的水波,靠近他,伸出手臂,在被窝里摸索了一会儿,最后“咔哒”一声,摘下了他的手环。
“都说了,进门第一件事要把这个摘下来,放到盒子里。”祝知希把手伸出被子,将手环搁在床头柜上,回头和他面对面躺好,“你是回家了,不让它回家啊?”
傅让夷没摘眼镜,很安静地望着他。看他脸上每一处小小的细节,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直到祝知希又靠近一些,几乎要触上他的鼻尖:“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下次会记得。”
傅让夷闻到淡淡的香味,房间里的香薰蜡烛,还有他皮肤上散发出的水果香气,他脸颊上爽肤水的清淡气味。这些味道仿佛都是祝知希的信息素,安抚了他的情绪。
祝知希的黑眼珠在晦暗的光线下依旧那么亮。
他眨了眨眼,忽然伸出手,轻手轻脚摘掉了傅让夷的眼镜,给自己戴上。
傅让夷提醒:“四百五十度。”
“看出来了。”祝知希虚着眼,不敢完全睁开,还笑了一下,“你变形了。”
“我戴你的眼镜怎么样?好看吗?”
傅让夷:“不知道,我看不清。”
祝知希愣了一秒,被他逗笑了。
笑起来很好看。傅让夷心想。
“我要去配个一模一样的平光镜。”他把眼镜摘下来,小心折好,放在了手环的旁边。
傅让夷的心跳缓慢地变快,但他发觉,祝知希似乎并不觉得这些动作是很暧昧的。
果然。祝知希缩回被子里,又伸出手臂,说:“我想抱。”
没等傅让夷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蹭过来,挤到傅让夷胸前,脸埋在他肩窝,还拉过他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腰上。
气味包围住了他。傅让夷犹豫了一下,将鼻尖抵在他柔软的侧颈,深深地嗅闻他皮肤散发的香气,手臂也随之收紧。
不知是不是幻觉,他能感觉到扑到他后颈的微弱气流,祝知希好像也在闻,闻他感受不到的信息素。
“闭上眼睛吧。”祝知希轻轻地摩挲他后脑短短的头发茬,然后是后颈、脊背,“好好睡一觉。”
傅让夷阖上眼,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问:“你去过那么多地方,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听到这个问题,祝知希思考了一会儿:“嗯……有啊,有很多很美很美,美得不像地球的地方。”
他的手指在傅让夷后背轻轻画圈,开始了天马行空的描述:雪山、天坑、冰川,奔腾的马群、排队跳水的企鹅宝宝,果冻海下瑰丽的珊瑚丛,日落时分的红色沙丘,夜晚猩红的活火山岩浆,婆罗洲雨林神秘的晨雾,弥天大雾下金灿灿的日出,传说中的“雨林之神”——犀鸟,挥舞着羽翼,飞过他头顶……
傅让夷安静地听着,每一个都找到对应的影像,是他曾在深夜看过的一段段视频。比起那些绚丽的景致,每一段影像的开端,祝知希充满生命力的笑容和大声的“妈妈你看——”,好像才是最深刻的。
“你想去吗?”祝知希说着,忽然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后,连话语也在诱惑他,“你想去哪个?我下次带你去。”
腺体被蹭到。暖热的气流又涌上来。傅让夷忍不住躲了躲。
Beta同学对他的越界行为一无所知,还捧住了他的脸,不让他躲:“这么多漂亮的地方,你都不想去看看?太宅了吧……”
没等他说完,傅让夷就吻上了他最想看的、最罕有的奇观。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浅尝辄止。傅让夷平复了呼吸,离开柔软的嘴唇,低声说:“我假期不多,要认真想一想。”
祝知希被吻过之后,忽然变得特别安静。
“外面好像还在下雪……”他又开始没话找话了。
“嗯。”
“傅让夷。”他的手指爬上来,勾住傅让夷的衣领,指尖泛着一点潮气,“你说的糯米团子,是什么样的?”
“你饿了?”傅让夷握住他乱动的手指,轻轻攥在手心。
“就是有点好奇。”他问,“是……像汤圆那样的吗?”
“不是。”傅让夷闭上眼,想了想,“是用煮熟的糯米打出来的团子,很糯,带一点点米的颗粒,里面包着芝麻、花生碎和白砂糖,搓得圆滚滚的,皮上会点一个小红点。”
“糯米皮上?”祝知希问。
“嗯。”他强调,“要点在正中心。”
祝知希长长地“嗯”了一声,“感觉好好吃啊。下次做给我吃吧。”
“好。”
握着他的手,被他轻柔地抚摩肩背,闭着眼,傅让夷又回到儿时,蒸笼的盖子打开,水汽弥漫,满满当当的小团子,排成队的小孩,一人手捧着一个小碗。
他排在最后,踮脚张望,乖乖等待。
快要陷入睡眠时,他在倦怠中动了动嘴唇:“祝知希……”
“嗯?”
“以后,不要把死挂在嘴边,好吗?”
意识太模糊,他感觉祝知希说了“好”,又不是很确定。
香薰蜡烛燃烧殆尽,房间里静得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祝知希睁开眼,试探性地很小声叫了傅让夷的名字。
没有回应。他睡着了,睡得很沉很沉,仍攥着他的左手。交叠的手指仍旧没有挡住倒计时的闪光。
祝知希靠近了些,收回抚摸他后背的右手,伸到他面前,隔着一点距离,眉骨、鼻尖、唇锋,小心翼翼地滑下来,一点点描摹出整张脸,仿佛在玩某种一触碰到就会失败的游戏。
妈妈,你看。
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一颗长得很好看的小苦瓜。
画了三遍。他拉起了傅让夷握住他的手,感觉他动了动,于是警惕地停止一切动作。
不过很快,傅让夷就又睡着了,像耗尽电池的机器人。
拉起手,祝知希低头,很轻地吻了吻他扣紧的手指,睡衣的袖口被他推到臂弯,他整个人也往下,靠过去,亲吻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
最后他靠入傅让夷的胸膛,几乎是用气声,压着那咚咚的心跳声开口:“廿廿。”
“廿廿。”
妈妈,这是他的名字。
他念了好多遍。
“保佑他,做个好梦吧。”
像是中了什么魔法,傅让夷做了有生以来最好的美梦。尽管在梦里,他的命运没有得到任何更改,但祝知希却早早地出现了。他背着书包,撞到了骑自行车上学的他,然后突然发难,说他差点被撞死了,要他负责。
分化成Beta,也是他的错。如果不是被撞了一下。他肯定是Alpha。梦里的坏蛋这样说。
每一个他倍感痛苦的人生节点,都多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Beta,在他被不喜欢的人告白时,祝知希从天而降,敲锣打鼓,叮叮当当……
傅让夷皱了皱眉。那声音太真实了,直接穿透了梦境。
混沌间他睁开眼,反应了几秒,迷迷糊糊摸了摸身侧,床上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被子都顿时没那么柔软和暖和了。
而那叮叮当当的声响还在继续,透过门板传来。傅让夷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