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货(163)

　　一时之间，我又体会到了身处风暴中心的感觉。
　　“伯母。” 祝羽书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锐利的刀刃，轻易扎穿了此刻温馨的表象：“婚礼已经办过了，在国外的时候，我和纪青逸两个人。”
　　空气瞬间凝滞，所有人的视线被拉向他。
　　我的呼吸猛地一顿，指尖微微蜷紧。
　　我的目光忍不住往旁边飘了一下，试图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可祝羽书的神情没有丝毫波澜，反而带着一种坚决的意味。
　　这家伙……
　　怎么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这件事的。
　　斜对面，大哥的动作也顿住了。
　　他沉默了一瞬，薄唇用力抿紧，像是把什么情绪按了下去，接着微微侧过头，端起酒杯，旋转了一下。
　　透亮的液体在杯中晃荡出细碎的波光，映出我有些慌乱的神情。
　　妈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
　　她不紧不慢地放下刀叉，动作轻柔，却让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这么心急呀？”
　　她最喜欢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养得像精致的洋娃娃一样带在身边，婚礼更是她绝不会放过的大事。
　　婚礼上我要穿的那几套礼服一定是她千挑百选来的，不知道让品牌设计师出了几版方案，又斥巨资让制衣那边赶了多少天的工……甚至连香槟杯的款式都可能亲自挑选过。
　　现在祝羽书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能把她的心血抹去，换谁听了都不会高兴。
　　气氛一时有些闷。我连忙侧过身，撒娇似的挽住她的手臂，语气轻软：“妈妈，国内当然还是要办的嘛，之前那个……是我和祝羽书的浪漫。”
　　我稍微顿了顿，眼神飞快地瞥向祝羽书，暗示他现在别说话，交给我。
　　祝羽书好像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他讲出来是因为重视。”我才不管他在想什么，继续缠着妈妈作补充，声音也放得更软和了些，“这种事情当然要让妈妈也知道，羽书哥是这个意思。”
　　我确实不太会哄人，情急之下说的话也没太多逻辑，但毕竟容貌上有先天优势。
　　当我微微睁大眼睛，用有点可怜和哀求的眼神望着谁时，总是能得到点优待的。
　　这次也一样。
　　餐桌上的话题被成功带开。
　　晚宴结束后，妈妈单独把我叫了过去，其他人都留在客厅。
　　她用花瓣状的勺子轻轻搅弄着碗里的燕窝羹，神色温和，仿佛刚刚在餐桌上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小插曲。
　　过了几秒，她叹了口气：“你啊，我好不容易寻到个错处挑挑，你倒急着给人台阶下。”
　　我被她说得有些脸热，尴尬地咳嗽了声。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她语气随意，放下勺子，“不懂制衡，反而是最好的制衡。他们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是无心之举。”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客厅里，那几个人站得格外分散，谁都不愿意主动跟谁搭话，微妙地形成了四足鼎立的局面。
　　“无论如何，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来找我。”话落，她捏了捏我的脸，起身往楼上走去，步伐一贯的优雅从容，压根没把今晚这点波澜放在眼里。
　　我看着她的背影，想跟着一起跑路。
　　然而，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一道身影便朝我走了过来，挡住去路。
　　“……又跑？”
　　祝羽书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今晚屡次三番被他抓包的我站直了身子，乖乖抬头看他：“没、没有。”
　　他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给我逃开的机会。
　　下一秒，我的手腕就被他用力扣住。
　　他低下头，滚烫的呼吸落在我的脸侧，带着浓郁的酒气，怀抱顺势收紧，将我困在他和墙壁之间。
　　他们刚才一杯接一杯的，都喝了不少。
　　见祝羽书此刻好像不算清醒，我不禁也有点担心那几个人现在的状态，忍不住再次望向客厅的方向。
　　祝羽书察觉到了。
　　“不要这样。”他的嗓音压得更低，浓密的睫毛垂下，眼底流露出一点罕见的委屈，让我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纪青逸，你能不能别再把注意力分给别人了？”
　　他的手指收紧，在我腕骨上重重摩挲。
　　“我本来有点开心，因为你替我说了话。但现在，我又很不开心了。”这人直直地盯着我，语气缓慢，像在试图让我听懂他最真实的想法，“你……也哄哄我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我没想到祝羽书会说出这种话。
　　他一直以来，都是最克制、最理性的那个，冷静自持，就算不悦，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用近乎委屈的语气，把自己的不满讲出来，低声朝我要一个安慰。
　　见我愣愣地看着他，祝羽书的眉压得更沉了。
　　他单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牢牢抓着我，然后垂着眼，略带执拗地低头看我：“不哄就不放你走。”
　　这是个完完全全把我笼进怀里的姿势。
　　却不让我反感。
　　温热的吐息落在耳侧，酒香混着他身上那股清淡的气息，暧昧得让人头皮发麻。我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脖子，却没能挣脱开，反倒感觉自己好像也被他身上的红酒味影响到了，脸颊慢慢有点发烫，像极了微醺。
　　半晌，我鬼使神差地抬起自由的那只手，在他英俊得带有侵略性的侧脸上轻轻摸了下，就像安抚一只闹脾气的大型犬。
　　祝羽书的五官本就凌厉，冷感中带着贵气，鼻梁挺直，唇色天生偏淡，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距离感。
　　……难得可以摸一摸。
　　祝羽书静静看着我，漆黑的瞳孔里晕着温热的光。
　　我被他盯得理智回笼，开始担心这举动会不会被他当作是冒犯，刚犹豫着打算把手收回去，却被他一把握住，带着按到他的脸上。
　　掌心下肌肤滚烫，带着如玉的温润感。
　　我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心跳有些急促，指尖动了动。
　　“只是想摸一下我的脸吗？”祝羽书嗓音有些哑，抓着我的手，一字一顿地慢慢问，“不想……亲我吗？可我每天都想亲你，见面了就想，不见面更想。”
　　这句话比之前那句更让我招架不住。
　　我耳朵瞬间烧起来，恼羞成怒地偏过头，先隔着衬衣，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肩膀，然后昂起下巴，用跟刚才咬人完全不同的力度，很轻很软地碰了碰他的嘴唇。
　　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乱了。
　　感觉到攥着手腕的那股力量在变重，我没有挣扎，而是又亲了他一下：“你觉得不开心，并不是只因为今晚，对吧？”
　　虽然把话挑明了很伤人，但一直藏在心里，好像也只是换了一种伤人的方式而已。
　　祝羽书低低嗯了声，学着用我亲他的方式，笨拙地、生涩地慢慢回吻我：“我想清楚了一些事，越来越后悔……”
　　我蜷起手指，鼻子有点丢人的发酸。
　　还能后悔什么啊？
　　绝对是后悔喜欢我。
　　很合理的。
　　……他后悔喜欢我是非常、非常应该的。
　　我的确是个很不好的人，太容易动摇，对谁都没办法狠心拒绝，害得他不得不跟别人分享我。
　　怎么会有这样的恋爱关系呢？
　　祝羽书这种哪里都好的天之骄子，凭什么要接受这种事啊。他之前一直都在被迫大度，舍不得让我为难，并不是真的不介意。可能是失望的感觉一直在累积，所以到了今天，终于忍不住了。
　　也许这就是我应得的报应吧。
　　他后悔喜欢我的时候，我却已经喜欢上他了。
　　“对不起……”
　　我把脑袋低下去，强忍住掉眼泪的冲动，然后语无伦次地告白并道歉，再小声恭喜他能想清楚，希望他能遇到更好的人。
　　讲着讲着，我看到祝羽书的眉头皱了起来。
　　再然后，他的眼神从醉酒后的空蒙变得锐利，薄唇紧紧抿住，表情也不善起来，看着凶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