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猫?(22)
陈啸看不惯他这样作践,把钱甩回地上,朝他比划手语骂他白眼狼,罗闵看也不看他,捡起钱走了。
陈啸气得跳脚,却也没法抓着他揍一顿,只得忍下一口气,在罗锦玉光顾时多照顾她点。
陈啸早早地弃学不上了,罗闵却早出晚归地上课,回回途径小卖部,陈啸都看他臭着一张脸准时准点地拐出路口。
直到那年罕见的寒潮,雪积了半米倒不是最要紧的,水管爆了一条又一条,城中村路面上结满冰碴,走一步滑出三步。
罗闵迟迟未出现,陈啸猜想兴许是学校放了假。
没想到日上三竿,他摔倒在陈啸店门前路面上。
一张脸像是被吹冻得通红,耳朵更是滴血似的,他上半身趴着,腿像是碰坏了,手臂撑了几次没起来。
再怎么心硬,陈啸也不至于冷眼旁观他摔得起不来,他挪出去搀罗闵。
罗闵似乎被摔懵了,陈啸摸他的腿问他有没有事毫无反应,被拍了脸也没回神。
脸不是冻的,是烧的。
烫得灼人,陈啸再摸他身上衣服也湿了,提气把他抬起,扯着他进屋坐着。
罗闵不再臭着脸了,但也没什么表情,眼睛里什么也没有,放空着。
直到陈啸扯着他裤腿向上掰,才惊醒过来似的站起身,在陈啸惊悚的视线中比划“我没事,谢谢。”一瘸一拐地走了。
“我才知道你学了手语,哎呀,那时候我就想,你也是个不错的人嘛,懂得关爱老弱病残的残了。”陈啸挨着罗闵的肩,噼里啪啦打字。
其实那时他心里想,哦罗闵也是个生了病会犯傻的普通人啊。
他在那时回想起罗闵穿着白毛衣说新年快乐,莫名觉得罗闵没和他差出太远,只是比他还小的孩子而已,有点装腔作势,但也有可怜的时候。
而罗锦玉讨的百家布好像没发挥效用。
罗闵皱着眉,“有这回事吗,我好像忘了。”
搅得陈啸一腔柔情烟消云散,恼怒之下把罗闵搜刮来的辣味零食通通没收。
“等等。”罗闵叫住陈啸,示意他看向身后。
柜台后突兀生出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里边,乍地扫眼过去,能惊出一身冷汗。
是刘冲。
他不知看了多久了,竟没出声也没偷东西,跪在地上不声不响窥视着。
陈啸被惊了一跳,忍无可忍,捏住他衣领把他拖出店外,他爬回来一次就拎得更远。
刘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卖部的方向,手扒着陈啸衣角,“饿!饿!我吃饭。”
陈啸怎么着都不可能有回应,刘冲没了趣味。见罗闵走出来,他迅速爬起扑上,手向上伸作势抠他的嘴巴,“给我……你不吃……”
罗闵正要推开他,就听不远处有道哑音厉声道:“放开他”。
那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苍老的女人,瘦得皮包骨头,眼皮贴着眼球,颧骨高凸,头发花白,偏偏走得极快,眨眼便到了罗闵跟前。
抬起她那枯柴似的手打开罗闵,将刘冲挡在身后,眼珠子上下扫视“他是我儿子,拿了什么东西没付钱,我付就是了!”
第19章
蒋丹是这一片有名的的泼妇,倒不是她为人如何泼辣,而是生养了个傻儿子,见到谁都似护犊的老母鸡叨叨叨。
她不是这一块儿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带着刘冲落脚在开水房边的后边的平房。
问她,你男人呢,她必然提起三角眼道:“死了,我把他砍死在家里,出来逃命来了。”
大家都道那男人是生了个呆头儿子没指望跑了。
直到蒋丹将对门的男人打了个头破血流,逼着他承认刘冲没偷东西,人们都猜想或许她也没说假话。
但刘冲还是学会了偷,那是打一千遍一万遍都教不好的事儿,更何况蒋丹哪里舍得对刘冲下死手。
往后她不在了,刘冲就算是抢也得活着。
她活着,就能为刘冲擦屁股。
刘冲没在小卖部偷东西,她腰杆挺得直直的,领着刘冲付清了烧饼钱,斜眼睨着陈啸和罗闵回家去。
然而刘冲却日日找来,蒋丹拉不住他,她做手工赚钱,往常刘冲安心在家看电视倒省心,如今是怎么也顾不过来。
罗闵看着她冷硬着一张骷髅脸,从心口掏出叠得整整齐齐一摞纸币,托他们照料着点,不叫刘冲饿死在铺子前就好。
他偏身避开了,陈啸接不下这烫手山芋,蒋丹就站在刘冲身前等着他想清楚。
最终还是留下了这傻子。
接手后,刘冲每日都来,蒋丹前脚走,他后脚就到了铺子,强占了一个板凳坐在柜台边,也不和陈啸交流,昂着脑袋等人。
等的就是罗闵。
罗闵伤还没好全,陈啸压着他不许他再干体力活,拍摄也不是每天都轮得到他,只好每日点卯似的到陈啸跟前:看,老子今天没死。
罗闵一来,刘冲就知道该吃饭了,再不济也能混点零食吃。
“给我。”罗闵向刘冲伸手。
刘冲把手给他被打开,不情不愿地将面包放在罗闵掌心,但也没放手。
罗闵脸色一沉,刘冲就像受欺负似的张嘴要嚎,被一口毛巾堵住了嘴,面包也被无情抽走。
拆开包装袋,将松软面包撕成两半,一半给了旁观的陈啸,一半放回刘冲手心,“你吃一半。”
有多少就吃多少,不吃了宁愿丢在地上踩坏,刘冲的意识中,到他手里的就绝不可能让出去。
一块面包,他吃一半玩一半,蒋丹眼里是他的就是他的,刘冲能到手就是他的本事。
然而其他人不是刘冲的慈母,没有自己填饱一半肚子等孩子吃饱再吃剩饭的悯子之心。
蒋丹那套生存守则,教会一条狗夺食洽洽有余,但对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傻子适用吗?
一个不聪明的傻子,注定是要依附什么活下去的。
几次分食下来,刘冲终于能安静地接受分配,体面地把属于自己那份吃下。
甚至在得到听话的嘉奖后,主动留下奖赏,等着罗闵回来分配。
蒋丹接刘冲很准时,卡在六点后八分钟,挎着她起毛边的针织包出现在路口,远远地叫三声刘冲的名字,刘冲就走出杂货铺跟她回家。
这天刘冲已经从小板凳上起身站了半小时,蒋丹仍然没出现。
陈啸拆了包牛肉粒给他啃,他才欢天喜地地坐下。
“我过去看看,你在这看着他。”罗闵听蒋丹说过,她就在河对面老商城边的小工作间,很好找。
陈啸把自己的厚外套借给他,他顶着深秋的夜风出了门。
天彻底黑了,天空灰蓝一片,云层飘得很快,出门前正在播天气预报,说寒潮袭来,请各位市民做好降温添衣准备。
秋老虎耍威风的机会彻底破碎,城市里最漫长的两个季节轮回交替,等秋天即将逝去了,才后知后觉道:啊,已经快冬天了吗?
街道两边路灯开了,走出城中村,哪都显得干净繁华,跨过去敞亮的一条马路,绕个小圈,就过了河,老商城就在眼前了。
罗闵手插在兜里,不是想耍帅,只是两只手空空的摆在外面晃悠,显得很傻。
他走路一直很快,走路就是为了赶路,什么风景街道都不在意,到达目的地就好。
蒋丹给自己脸上贴金,老商城边都是些废弃的仓库,租金便宜,灯光昏暗,拉开卷帘门就能做生意。
罗闵接连走过修补衣物、纳鞋垫、修电瓶的商贩,才在角落里找到堆了一地廉价手工制品的工作间。
里边用的还是老式钨丝灯,吊在半空中透过发黄的玻璃显出微弱的光,罗闵眯着眼才在里面找到人。
“蒋丹在不在?”
“什么?听不见!”
罗闵提气,“蒋丹在不在!”
走出来个老婆婆,看着和蒋丹差不多年纪,也眯着眼,“哎呦看不清也听不见,你找小丹啊?”
“对!”罗闵气还没放下去,“她人呢?”
“那么大声做啥子!她下班了,六点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