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炒青梅(94)
近三个月的夏天,她们之间毫无交集。
这让她生气又无可奈何。
郁凌霜什么意思?不想跟她做朋友了吗?还是说……察觉到了她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选择逃离?
尤愿的心思都在这上面,自然就注意不到其他人的动静。
她点开微信,看着六月份自己石沉大海的消息,双唇抿得很紧,眉头也隐隐压着,满脸的不悦。
“尤愿……”室友温觅的声音响起。
尤愿回过神来,抬了抬眼:“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买了点葡萄,你吃不吃?”温觅把果盒往前递。
“谢谢,但我不吃。”
意料之中的答案,温觅点了点头,又去问另外两个室友,她跟童歆和谭束这两个室友更熟悉一些,大家这几天军训做什么都一起,友情增速很快。
除了独来独往的尤愿。
葡萄的汁水在嘴里炸开,温觅多看了两眼尤愿的脸。
算了,原谅,长成这样跟大家保持点距离是应该的,仙女别下凡。
今天的训练在六点准时结束,没有晚上加练,难得多了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宿舍是标准的上床下桌四人间,独立卫浴。
尤愿等不到郁凌霜的主动,也没胃口吃晚餐,早早地洗过澡后她就上床拉上被子,百无聊赖地翻着微博。
她们都装了床帘,外面的一切都看不见。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听见童歆提起了让她熟悉的名字:“我现在是真好奇郁凌霜长啥样。”
本来尤愿起了些困意,现在被童歆这样一提,她睁开眼。
谭束玩着游戏,闻言说:“那个经贸学院的郁凌霜吗?”
“对。”童歆刷着论坛上的帖子,“护卫队的选拔要求那么高,学姐亲自去邀请她加入,她都直接拒绝了。”
温觅适时出声:“尤愿也拒绝了。”
童歆瞪大眼睛:“啊?”
她反应过来:“哈哈哈我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谭束刚好玩完一局游戏,她就提议:“既然好奇的话,那就去看看呗。”她问,“但她们经贸学院跟我们不在一个体育馆,不知道她们今晚有没有在军训。”
“她们在操场加练。”
兴许是宿舍的气氛有些紧张和僵硬,温觅她们仨人就这么一拍即合。
也是这时候,尤愿挣扎一番,出声:“我可以一起吗?”
“嗯?”温觅以为自己听错了。
尤愿掀开床帘,看着她们三个,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一起吗?”
难道有人会拒绝吗?
不会。
三分钟后,一行四人出了宿舍。
海城大学占地几千亩,财大气粗,宿舍楼也有电梯。
她们住在七楼,等电梯的一小会儿时间里,气氛还是有些绷着。
晚上空气有些燥,但也比白天冷一些。
尤愿上身穿着吊带内搭和宽松外套,看上去还在正常范围内,但腿上就穿着到大腿的短裙,谁看了都会觉得有些冷。
这还是她这一周时间来穿得最正经的一身便服,平时就T恤牛仔裤之类的。
趁着暑期,她还去把头发烫得微卷。
也不知道郁凌霜再看见她的时候,会不会认出她来。
这个念头刚起,尤愿自嘲一笑。
她想太多了。
郁凌霜现在连朋友都不想跟她做,她们过去十二年的情谊,好像从高考结束那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似一阵风,她抓不住。
从宿舍楼到操场有好几百米,尤愿跟三个室友还是不那么相熟,她静静听着她们聊天。
她们在聊以前高中生活,聊自己在学校里遇到老同学,聊家乡美食。
尤愿没有附和,她默默往前走。
兴城这样的十八线小城市,教育资源落后,能考上好学校的人并不多,她从班主任那听说她们这一届考来海城大学的人就四个,她和郁凌霜就占了俩。
可是,她们之间跟另外两个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不认识吗?
尤愿低着眼,踩着自己的影子。
她害怕答案,害怕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郁凌霜是在无声地拒绝她。
也对……
跟喜欢自己的人继续做好朋友是有些难度。
晚风有些萧瑟,空气都被吹皱。
没走多久,她们就望见运动场那边的新生。
每座体育馆的军训进度有些不一样,尤愿她们这边进度比较靠前,所以今晚才没有加练。
但现在在运动场的新生,也没有加练,大家席地而坐,到了才艺表演环节,唱歌的、跳舞的、吹笛子的,还有表演相声的,都有。
起哄声一阵一阵。
学校里的闲人不少,还有一些人拉着朋友来凑热闹。
“完了。”童歆后知后觉,“这一千人,想要看个人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温觅比较想得开:“来都来了,那就先凑凑热闹。”
谭束也点头:“是的。”
她又说:“听说在这样的场合表现很好的话,会有优先的择偶权。”
尤愿一听,眉头拧得很紧,旋即又松开。
运动场可没有钢琴给郁凌霜弹。
她从容地迈开步子,往前,落下一句:“走吧。”
这边实在是热闹,有的方阵还有大合唱,歌声悠悠地往空中蔓延,感染着现场的听众。
尤愿她们四人漫无目的,走到哪儿算哪儿。
时间越来越晚,快九点时,活动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尤愿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没见到郁凌霜这件事对她而言,她都不知道算得上是开心还是失落了。
她的神经一直绷着,怕郁凌霜将她当陌生人一样。
可她的想念也早已无处可藏,悉数钻进这捕捉不到的风里,她想让它吹到郁凌霜身边。
也许是风听见了她的祈祷。
在她们准备转身回宿舍时,她听见一道响亮的女声在唤郁凌霜的名字:“郁凌霜!”
声音不远,尤愿循着声源看过去。
不远处,有个女生小跑着到郁凌霜身边,不知道在跟郁凌霜聊着什么,郁凌霜的脸在光影下清晰可见,脸上虽不见笑,但眉眼柔和。
这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不见。
尤愿怔然,双唇紧抿,她的心脏闷闷的,有些发痛。
似有所感,郁凌霜凑巧抬起头来。
隔着近距离流动的人潮,她们的目光断开、又再衔接上。
童歆这会儿也看见了人,她说:“人家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但学校这破灯光真碍事儿。”她征询着大家的意见,“我们现在回去吧?”
“好啊。”尤愿有些鼻音地回答。
她转过身,跟上室友们的步伐。
过去那些年,她很坚定地认为自己在郁凌霜那里的位置无可替代,哪怕后来有了徐抒意的存在,她也从未变过这个想法。
可直到此刻,她才彻底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谬。
十二年的青梅情谊在漫长人生里,根本不值一提。
她们终究也迎来了“阶段性”友情,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结束,可她知道只能这样了。
尤愿想着这些,鼻尖泛酸。
她相信郁凌霜也知道自己如约来到了海城大学,所以,她的那些不甘都是徒劳。
因为郁凌霜并没有来找过她。
脚步就这样沉了下去,似有千斤重,她走得艰难。
一旁的三个室友都察觉到她不对劲的情绪。
温觅频频看向尤愿,在走过一个转角后,正想问尤愿需不需要纸巾,却见旁边倏而出来个女生,拉过尤愿的手往前。
“同学,你谁啊?”温觅问。
她的话音落下,就见尤愿挣开女生的手,也跟着问:“是啊,同学,你是谁?”
郁凌霜另一只手拿着帽子,她的长发柔顺地往下垂落。
听着尤愿陌生人一般的口吻,她的手落回身侧。
童歆在一旁扯了下温觅的衣服,低声提醒:“郁凌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