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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燃关系(8)

作者:夏汭生 时间:2019-04-03 13:22 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年下 师生 校园

  说完,没听到应答。
  傅老师从试卷堆成的小山中抬起头来,发现四个大男生背着手勾着腰,埋头盯脚尖,脚尖蹭地板,模样别提有多乖顺了。
  傅奕珩卷起嘴角,摘下眼镜拿眼镜腿儿敲敲桌面:“怎么不说话,对这个处罚有异议?有异议就提出来,刘颖超?”
  “没!没异议!”刘颖超立正站好,小眼神不敢直视班主任,讪讪地挠挠头,“就是……就是没想到。”
  “什么没想到?”
  他后边的兄弟从恍惚中回过神,戳戳隔壁的胳膊,从牙缝里挤出低低的声音:“哎操,居然罚得这么轻?我以为起码得把家长请来呢。咋回事儿,我是不是在做梦?”
  傅奕珩听见了,哼笑:“这梦做得还挺真实的吧?睡了两节课了还没清醒?还是你们真心想请爸妈来喝茶?尤其是刘颖超同学的父亲啊,每天跟我打一通电话,表示很乐意配合老师的教育工作,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尽管说,回去他有的是办法。”
  刘颖超原地抖了两下,啪叽一脚踩在后面兄弟的脚面上,后者嗷一嗓子捂住嘴,紧接着就被压着脖子鞠躬,刘同学的求生欲望很强,舔狗当得很自如:“谢老师不杀之恩,402全体成员感恩戴德,以后一定把黑板擦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保证跟隔壁班老李的额头一样亮!”
  “臭小子,你说什么我可听见了!”
  李鼎从桌子底下探出头,他刚蹲着找资料,所以刘颖超没看见他,饱受脱发折磨的李老师表情逐渐失控,瞪眼睛抖眉毛:“小傅,这位同学叫什么?背后讽刺老师,拿老师的形象开玩笑,简直目无尊长!等等!有本事别跑,男子汉大丈夫,有胆子说没胆子认啊?”
  傅奕珩捧着保温杯抿着嘴笑,李鼎飞来眼刀,伸手指着他鼻子:“都是被你给惯的!”
  傅老师老神在在地劝他:“李老师啊,最近我的朋友圈有一款生发产品貌似很吃香……”
  李鼎出离愤怒了:“傅老师!”
  这之后,402男子天团消停了不少,上课打瞌睡睡得不那么沉了,没事儿也不怼老师了,作业虽然还是抄的但从笔迹来看抄得也还算用心了,就连各科老师找来抱怨投诉的频率都少了,傅奕珩很满意,忽生一种岁月静好的职业幸福感。
  幸福的状态维持了大半个月,直到一次月假回校,刘颖超他爸跟傅奕珩交流孩子的近况,提到刘颖超偷偷拿了他妈的卡想取钱,被他妈察觉之后,夫妻俩商量了一下,二话不说操起鸡毛掸子进行了一场激烈深刻的男女混合双打。
  刘父在电话里唾沫横飞,把双打画面描述得生动形象,暴力血腥,直逼魔幻大片的3D效果。
  周一上晚自习,傅奕珩想了想,没忍住,把刘颖超叫来办公室。
  “你要钱做什么?”傅老师开门见山,“据我所知,你爸每个月往你饭卡里冲的钱够你在学校食堂和小卖部里吃成一个两百斤的大胖子。”
  闻言,刘颖超先是摸了摸自己日益膨胀的肚子,然后懊恼地抱住头:“我爸又找你告状了是不?怎么屁大点的事儿他也要跟班主任汇报啊?我还有没有一点隐私权了?真是烦死了。”
  傅奕珩没说话,等他一股脑儿地发完牢骚,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你知道的,他也是为了你好,不想你像他一样吃没学历的苦。”
  少年脸色不好,梗着脖子没吭声,过了一会儿,他揉搓着手指解释:“饭卡里的钱再多,它变不了现,不到学期结束取不出来。”
  果然。
  傅奕珩往前倾了倾身子,重复一遍:“要钱做什么?”
  刘颖超看了他一眼,垂着眼睑不说话。
  不说话傅奕珩也能猜出来:“你偷家里的钱,是要给那天那个叫魏燃的男生对吧?”
  刘颖超环抱双臂,微表情说明了一切。
  “你想替他还高利贷?”
  刘颖超摊手:“为兄弟两肋插刀。”
  “还挺讲义气。”傅奕珩眯起眼睛,继续往深了问,“是他指使你的?或者换个词,他拜托你的?”
  “没有。”刘颖超否认,“燃哥从来不跟我们开口。”
  “真的?”
  “真的。”
  “他有找你诉苦抱怨过吗?以一种比较婉约隐晦的方式旁敲侧击……”
  刘颖超尝出不对味儿来了,抬手打断傅奕珩的话,睁大眼睛:“傅老师你什么意思?”
  傅奕珩往后靠到椅背上,神情严肃:“我是说你还小,很单纯,加上涉世未深,很多时候会被有心人利用。”
  刘颖超听明白了,他腾地站起来,由于动作幅度过大,还把椅子绊倒了,面上隐现薄怒:“您的话我听懂了,概括一下,不就是怀疑我是个傻逼被燃哥耍着当枪使么?告诉您,首先我不是傻逼,其次燃哥也不是这样的人。他当初自个儿妈躺床上等死,要筹手术费,要筹他妹的学费,难成这样砸锅卖铁,也没找我们这帮没良心的朋友张过口,宁愿低头去借高利贷,一天打几份工还不停地被催债,成天躲着熬着,就他妈为了八万块钱!是,我偷钱我不对,但我看不下去想帮他一把,这有错儿吗?难不成放着他走投无路才是对的?”
  说到后来,这位混世大魔王实在情真意切,差点哭出来。
  空气一度凝滞。
  傅奕珩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有巨浪翻滚,他愣怔半晌,默默地拍了拍少年因委屈和激动而颤抖的肩膀,说:“你没错。错的是老师。老师不该妄自揣测你的朋友,我向你道歉。”
  刘颖超长这么大,从没想过班主任还能给他道歉?顿时惊得眼珠子都能掉出来,他匆忙收敛了怒气,支支吾吾起来:“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怪您,我就是……”
  “关于你那位姓魏的朋友。”傅奕珩冲他笑了笑,问,“你能帮老师联系他吗?就说找个时间出来碰个面,坐下来一起想想办法。”
  刘颖超眨了眨隐泛水光的眼睛,顿悟了傅奕珩的好意,当场从兜里掏出手机给魏燃打电话,连拨三次也没人接。
  “怎么了?”
  “没人接。”刘颖超急得挠头,“他太忙了,说是又找了份新兼职,晚上也在上班,我现在很少能联系上他。说不说得上话,都得看缘分。”
  “没事,不急,总能联系上的。”
  一个月的期限还剩好几天。
  傅奕珩整理桌上的教案,让刘颖超上自习别玩手机注意点影响,回教室的时候让他顺便把批改好的练习册搬过去,跟同学们说一声明天上课要讲错题。把人当课代表使唤完,又坐着发起呆,指间飞快地转着笔。
  这是傅老师从学生时代就有的毛病,好像想事情的时候不转笔,脑回路就会堵塞似的。
  冬夜,少年双手揣兜缩着肩,坐在台阶上,寒风从露出后脖子的领口灌进他单薄的棉袄,他不自觉地打颤,笑着说穷途末路。
  孤寂的身影不停地在眼前来回闪现,如同按下重播键的老式录像带,镜头就那么两三帧,没完没了地滚动播放。
  啪嗒一声轻响,笔掉在桌上,傅奕珩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被无数聊天会话框压在最下面的花猫头像,点开。
  对话停留在两千块已收钱的那条确认消息,再往上,就是泛善可陈的几句问候,精简到不能更简短。
  头像里的那只花猫是真丑,打哈欠的时候露出尖尖的獠牙,能看见里面长着倒刺的粉红舌头,鼻头上脏兮兮的,胡子也一根长一根短,参差不齐,从花色到姿态,丑得特别独特。
  傅奕珩想不明白的是,明明他有魏燃的联系方式,明明可以直接对话,为什么还要让刘颖超代为转达好意?
  这种迂回别扭的方式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没等他往细了琢磨,催人赴约的电话打了进来。
  “傅老师该不会还在学校里磨蹭呢吧?”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爽朗大方,透着股吊儿郎当的气息,嘈杂的背景音里全是电音、鼓点和笑声,“老朋友的接风宴还缺席,不太厚道吧?”
  傅奕珩笑着站起身,一只手套进大衣的衣袖:“你不觉得教育工作者跟夜店,这两者很违和吗?”
  “妈的,当老师还不能蹦迪了?哪条法律法规规定的?爱音乐爱跳舞不行?”对面很快反驳,“赶紧的,别给老子装,以前就你最会玩儿,十里八乡最浪的仔非你莫属!怎么,这会儿上了年纪想收心了?收也成,兄弟举双手双脚赞成,但今天不行!今天好不容易攒的局,必须来,不来绝交!”
  叽里呱啦一通说完,没等傅奕珩从舌尖蹦出一个字,忙音传来,对方火急火燎地撂了电话。
  傅奕珩的毛呢大衣一半挂在臂弯里,一半还拖在地上,他失笑地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心想,他什么时候是十里八乡最浪的仔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魏燃:浪仔,呵呵:)


第9章
  浪不浪的,傅奕珩不知道,但他年轻那会儿确实不是什么正经的好鸟。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对待感情这档子事儿很不严肃,挑人很肤浅,主要看眼缘,主宰审美的那根神经一旦搭上了就放手去追。由于自身条件摆在那儿,没碰上过死活追不上的,更没碰上过死活非要追上的。
  说起来,有点游戏人间的意思。
  除了长相,其他的性格家境学历云云,压根儿不在考虑范围以内,年轻的傅老师固执地认为,这些都是好上以后可信手解决的小事儿,没必要在出手前就自个儿瞎琢磨。
  人生苦短,死亡很近,越琢磨越露怯,就是这么个理儿。
  但这个道理是有年龄限制的。
  甭管谁,年轻的那阵子都很阔绰,时间精力,包括情感,哪一样挥霍起来都跟不要钱似的,爱怎么浪费怎么浪费,哪管以后的贫瘠?等某天真的被推着来到三十岁门口的时候,才会发现无论是时间还是精力,哪怕当初泼水一样泼出去收不回来也不稀罕的感情都变得极度吝啬起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懂事儿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有多简单,长大之后就有多难。
  好不容易长大的傅老师现在换了个信仰,凡事要心存敬畏。保险起见,不该碰的东西千万要坚守住底线。
  比如酒精。
  一场酒局,开头劲猛,你我他多年未见,彼此寒暄推杯换盏,两三杯下肚先把气氛炒热,中间基本喝开心了,舞池里摇头摆尾热完身,回来继续侃大山,白的啤的红的洋的轮番上阵,花式对吹,一路喝到高.潮,飘飘欲仙,等到第一个不胜酒力的一头栽倒,狂欢就进入疲.软的尾声。
  傅奕珩接完电话,慢悠悠地晃回家,吃饭洗澡换衣服,喷上香水扒拉一下发型,直接奔着尾声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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