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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每天都在作死[穿书](68)

作者:竹荪虾滑 时间:2019-10-09 17:27 标签:穿书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系统

  霍砚又絮叨了一顿,谢靖为了报复,才把他赶到这里来,谢臻就说,“昔时苏东坡,到黄州方知风吹菊花落,王半山所言非虚,五叔让你来,未必不是想栽培你。”
  霍砚一听,更生气了,便把这一月以来,各种琐碎,全都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他说着说着,谢臻渐渐眉开眼笑,霍砚见状,几乎是怒不可遏。
  “这你也能说他是好心?”
  “清池,清池,我来问你,”谢臻说,“你可知龙袍多少钱一件,要浙江几个织工绣娘花费多少时日完成?”
  霍砚便一愣。
  谢臻又问他,“你可知云南一地,至今出过几个进士?”
  霍砚想了想,云南在中榜,教育水平最低,他对这个,还真的不了解。
  谢臻笑了笑,“你在大理寺,胥吏那些挣钱的手段,还有火耗冰敬那些,你都十分清楚,我刚才问的,是外头的事,你不明白,也是自然。”
  “可要是将来治理天下,这便不够了。”
  霍砚一想,似乎有点道理。他到了这边,才短短一个月,以往在京中和官吏人犯们打交道的本事,全都用上,竟也筋疲力尽。不说远的,但是他治下的百姓,就千奇百怪。
  有人诚,有人狡,有人急公好义,有人小肚鸡肠,更多的是无法定义的各种人物,面对官府的敕令,随随便便就生出许多是非来。
  “治理一州一县,也并不比京城那些大人少费工夫啊。”谢臻由衷地感叹道。
  霍砚深有同感,卫城附近,有些梯田,以水坝涵了水,临近的军户,却常常为了谁多浇一些,吵闹不休;在大街上卖山货的小娘子,虽总是含羞带怯,其实会以次充好,并不含糊;爱告状说子孙不孝的老翁,其实在家中,最爱欺压儿子媳妇。
  可是再看几天,就知道斤斤计较的军户,是当年平叛的英雄;做生意不老实的小娘子,供养着一整个大家族;颠倒黑白的老翁,年轻时徒步千里,去告当时任上的贪官污吏。
  谢臻说,“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人。”
  霍砚心头一震,这些人,便是百姓。
  境况不同,要求各异,难以定义,在每个人的生活里,各自沉浮。
  偏要叫他们,听官府约束,又不能让人,太过委屈。还要叫他们,生出兴头,越过越有滋味。
  这才能叫做,一地的父母官。
  他霍砚在大理寺,叫人生死容易,如今想叫这么多人,勤奋上进不惹事,可就太难了。
  “若要治下安宁和睦,少不得要让这些人,都有一个盼头。”谢臻娓娓道来,是他担任地方官多年的心得。
  “活下去,饿不死,有书读,”
  说着谢臻笑起来,“家中若有子弟得了官身,便可以不受欺负,此为其一。”
  “再一个,若真受了欺负,有地方可以伸冤。”
  谢臻离京多年,语言都变得朴素直白了,他说的意思,霍砚明白,一是满足人的基本生存和发展的需要,二是要用法律手段给予保障和安全感。
  皇帝治理国家,也要遵循这个目标,可真正能够达成这一点的,却要靠全国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吏。
  谢臻说,“五叔当年,便有此志向,走遍全国疆域,遍访州府道县,他说若不能知道百姓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即便做到首辅的位子,拿出来的旨意,也不顶用。”
  霍砚听了就笑,“他这么说,也不见他来,却只诓得你来了。”
  谢臻也笑,“他倒是想来。”
  谢靖十九岁中状元,二十岁得先帝青眼,到了二十一岁,便成了顾命大臣。
  他原本想着,黄遇那些老人顶在前面,事事有人拿主意,并不会用得着自己多少。要报答先帝,自有更好的办法,便先和老师徐程说好,等大礼过后,就离开京城,去做一个地方官。
  谁知那天被人叫住,还是个孩子呢,不及他腰高,眸光轻闪,咬了咬下唇,喊出一句,“谢卿。”
  只当是一时绊住,不日便可脱身。那孩子要牵他的手,还得踮起脚来,谢靖便对着他,微微弯下腰。
  “谢卿,”皇帝自睡梦中,忽然叫了他一声。
  “臣在,”谢靖低声答道,虽未睁眼,却知道往哪儿,去握皇帝的手。
  适才他也是,一场短梦,似是回到当年杏榜,少年意气,有人笑着听他说,要踏遍万里山河。
  旧游旧游今在否,泥下雪,天外鸟,孤影残舟。
  方知一念,便是一生。
  他暗自感怀,皇帝的一双胳膊,忽从睡梦里抬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刚起的那一点惆怅,便烟消云散了。
  纵马关山,权倾天下,少年幻梦中的种种,从此只管收束起来。
  人总不能什么都要。
  谢靖睁开眼,望着皇帝宁静的睡颜,轻轻翕动的长睫,仿佛一双柔软的翅膀。
  他侧着脸,在那睫毛上亲了亲。
  这世上,有一个人如意就好。


第72章 雷霆
  霍砚的寓所, 只得一张床, 谢臻躺倒下去,不一会儿鼾声渐起。霍砚见他一个人,睡得香甜自在, 十分不忿, 恨不得把他, 踢下床去。
  可又心念一转,谢臻跋涉山路前来看他, 可谓情深义重, 如此又在心里,饶过了他。
  第二天鸡叫头遍,谢臻就醒了,他如今作息, 和一般田间农夫,并无二致, 简单的农活, 也十分上手, 霍砚听他说的, 在街头支个摊子,做些小买卖, 恐怕也不在话下。
  知民情, 晓民意。一路上,谢臻侃侃而谈。
  他和京里那些人都不一样。
  当年的同科,一起留在京中的, 不是想着如何逢迎上司,揣摩心意就是聚在一块发牢骚,慨叹怀才不遇。
  按说大家过得,都比谢臻光鲜不少,可没有一个人,像他这么生机勃勃,仿佛每时每刻,都有无穷的新鲜意趣。
  霍清池仔细一想,谢臻倒是比他这些年见到的人,都要有意思得多。
  *
  隆嘉十七年,曹丰上折子来说,船坞已经建造完毕,造船用的钢铁原料,也取得了一些进展。这边到了三十多个全国顶尖的造船工匠,可能不久就有好消息,请皇帝静候佳音。
  事实上,只有朱凌锶一个人见过钢铁制造的大船,他有心给曹丰一些提示,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个具体来,毕竟不是他的专业。要是胡乱指导,歪了方向,反而不好,于是啥也没说。
  其他人见了这个,未免有些风言风语。言官里面,觉得曹丰是画了个大饼,假装立项,套取国家经费,到时候就说做不出来,一点责任都没有,平白得了大笔银子。持这种意见的,不在少数。
  这回又是李显达出来说话,“我认识他爹,当年造大炮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指和腿头炸断了,这样干事的人,没有歪心思。”
  他这一番背书,虽让议论之声,小了一些,却仍然不能平止。
  朱凌锶想,创业之难,可见一斑,不仅要面对技术上的难题,还得应付各种各样的猜测揣度。技术型人才往往不通人际,被人怀疑了,难免心灰意冷。曹丰有公主罩着,尚且如此,要是其他没倚仗的人,恐怕更加举步维艰。
  谢靖沉思良久,“皇上,不如咱们让人去看看。”
  皇帝一听,茅塞顿开,对呀,怎么就没想到,派个工作组去视察一下进展状况呢。
  于是皇帝把自己的意思,和工作组的目的,跟黄燮说了,由他指定人选,前去福建视察。
  黄燮选了工部的一位侍郎带队,吏部、户部、刑部各自派员,一行人即日前赴闽东。户部主要查看造船厂的账目,吏部负责监督造船过程中,有无官员违反了朝廷法度,刑部则替他们压阵。
  这一趟足足走了三个月,回来之后,工作组形成报告,上报皇帝,又通过邸报的形式,下发朝中各大衙门。
  奏折上说,闽东铸造所的船厂,一应管理,俱是按照工部的规矩行事,并无差错。皇上给的银子,一分一毫都记得十分清楚。朱凌锶颔首,他知道朱辛月心高气傲,绝不会在这方面落人话柄。
  去了福建的人中,尤以工部侍郎贺天祚最为兴奋,他是进士出身,在工部多年,对各行业生产技术都有颇多心得。此次是第一次到闽东铸造所,本以为不过尔尔,没想到竟大开眼界。
  曹丰捣鼓出来的那些东西,就算一时半会儿造不出大船,转头去做别的,投诸民用,效益也十分可观。
  更与曹丰彻夜交谈,过了几天,便认定是此生知己,等到要回京了,还有些依依不舍。
  如此一来,朝中对船厂的疑虑,几乎都打消了。皇帝又给他们去了勉励的折子,着其勤勉不怠,努力进取。
  此事过去之后,皇帝发觉,黄燮真是个能办事的人。他为人谨慎,外表看来仿佛一介教习,平时闷声不响,谁知不经意间,便弄出个大动作。
  他任吏部尚书,不过一两年,已经检发了好多人送到刑部,这个数字,谢靖最清楚。
  到了这一年夏末秋初的时候,黄燮揪出了个大贪官。
  此人与先皇后的娘家沾亲带故,也姓尚,叫尚启英,不是进士出身,却在户部当了个小吏,先时只得八品,却管着天下用度,缴纳入库的差事,是一个大大的肥缺。
  之后又到了盐运司,负责开出盐票,这个职位比他之前,又要肥好几分,后明的商人,要拿着盐引才能进行食盐买卖,区区一张盐引,到有心人手中,便价值连城。
  他十多年间,靠着敛来的大笔银子,把相关诸人,打理得十分妥当,吏部的头儿都换了三四个,他却是稳得很。
  黄燮因要肃清吏治,放出话来,但有不法,直管上报,一定要据实查处。便有御史上奏,而这个尚启英,并不经事,一查下去,贪的银两,居然有百万之巨。
  黄燮正愁没人开张,如此甚好,便把此人扭送到刑部,禀了皇帝,交谢靖法办。
  其实他心里,早就等着这么一个机会。后明立国以来,经历了十来个皇帝,整个国家早就不复建立初期的生气勃勃,一切都仿佛放满了步调,官员系统腐败频发。
  皇帝说要整顿吏治,黄燮却觉着,皇帝太过宽仁,恐怕难以奏效。他之前动作都不大,算是小打小闹,拿来敲山震虎,谁知那些贪官污吏,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
  这样下去,恐怕肃清吏治,也只能是草草收场。黄燮在进京之前,虽然一直都没能进入权力中心,但是他的抱负,却不比朝上任何一个人小。
  为官清廉正直,百姓安居乐业,这两点,说起来容易,做到却很难。许多读书人参加科举之前,都是这么想着,等中了进士,当着当着官儿,就把这个给忘了。
  黄燮就要让他们全都记起来,放进心里,到死都不能再忘。
  此时尚启英撞到他手里,可算倒霉。数额巨大,而尚启英此人,还能算是拐着弯儿的皇亲国戚,拿来杀一儆百,显示皇帝的决心,再适合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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