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错花轿抱对崽(79)
谢忱逃脱不得,手腕又被紧紧抓住, 只能在心底祈祷小崽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闯进殿里。
他知道沈玉衡对他有气,把火气发出来,应该就会原谅他了吧。
“那、那你快点。”谢忱怯怯出声,“也要轻一点。”
沈玉衡攥住他的腰,毫无感情地笑了声, “看我心情。”
“不行……”谢忱还未说完, 眼眸忽然睁大,剩余的话语很快便支离破碎得不成样子, 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几声可怜的哀求。
沈玉衡的手牢牢扼着他,不由他逃开,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充满攻击性地将谢忱浑身上下扫过,一言不发地把谢忱压得更低。
五年里他一直在想,究竟为什么谢忱要离开?
每次回到剑仙殿都期待着会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门前乖巧地等他,可是没有,五年内一次都没有。
不想他么?
也不想孩子么?
阿忱的心当真会有这么狠?
他清楚自己认识的阿忱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一日复一日,心头的悲痛与期待都渐渐化作了麻木。
他开始做不好任何事,修炼时常常心境紊乱,几次险些走火入魔,照顾咬咬会心不在焉,无法耐心控制咬咬身上的魔气,性情亦愈发地孤僻冷漠、不近人情。
就在他以为自己一生恐怕只能如此时,谢忱又无比突然的出现了。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解释,就好像他不是离开五年,只是离开五天,交给他的理由敷衍至极,甚至没有解释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只是说他有重要的事。
谢忱有不想说的权利,他也有不接受这样潦草的理由的权利。
就这样吧,他会自己慢慢把一切从谢忱身上讨回来,届时兴许他们可以像从前那般没有隔阂。
只是兴许。
……
谢忱支着酸软无力的双腿,颤抖着爬进软被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布满未干的泪痕。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沈玉衡是要把他杀了吗?
“记住我今日说的话。”
身边传来沈玉衡的沉静声音,谢忱赶紧又往软榻角落里缩了缩。
“倘若不愿让我管教,谢慕珩犯的错,皆由你承担。”
谢忱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不满地回头看他,小声抗议,“可我说的承担不是这样。”
闻言,沈玉衡挑了挑眉,声音渐淡,“我说过你有选择的机会么?”
谢忱:“……”
好坏。
沈玉衡变了,不像以前那么疼他了。
他都已经什么都听沈玉衡的,怎么还是不肯原谅他啊?
身上好酸好疼,好像快要被人生生揉散架了似的。
谢忱委屈地裹紧小被子,眼睁睁看着沈玉衡穿戴整齐,一丝不苟地起身离开。
真的穿上裤子就走了么?
谢忱一下子更憋屈了,他现在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咬咬的建议——要不要当什么魔宗的宗主,打倒沈玉衡霸权主义。
坏人。
谢忱抹掉脸上的泪痕,一点点地老老实实穿上自己的衣服,强行忍耐下身体里奇怪的感觉,挪着步子走到桌边。
桌上放着两碗面条,面汤清澈,肉丝油亮,香气扑面而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是重新做好的,心头那点憋屈稍微消散些许,谢忱执起筷子,捧着碗安静吃起来。
好香,一吃才知道,原来他这么想念沈玉衡做的饭。
对了,另一碗应该是给咬咬做的。
谢忱放下筷子,起身走到殿外,果然看见了墙角里沉迷斗蛐蛐的小崽,温声道,“咬咬,进来吃饭。”
咬咬回头看他一眼,“结束了?”
谢忱:“……什么?”
咬咬丢开手心用来斗蛐蛐的草叶子,缓缓踱步到谢忱面前,转个圈把谢忱前前后后都看遍,低声道,“他又弄哭你了?”
谢忱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有些扭捏地干咳了声,牵住小崽的手,“说什么呢,快进去吃饭了。”
咬咬乖乖给他牵着,低声道,“下次他再敢逼你做那种事,你就喊我名字。”
谢忱脸上瞬间红透,不可置信地立在原地望着小崽,“咬咬……”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算了,”咬咬的唇角倏忽绽开笑意,轻声安慰他,“当我没说。”
下次他会自己掐时间进去的。
谢忱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直到被小崽牵到桌前坐下,手心被塞进一双筷子。
“快吃吧,你最爱吃的面,平常他都不给我做的。”咬咬挑起面条狼吞虎咽起来,又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受欺负,方才我已想到办法治他,等吃完饭你跟我出去一趟。”
谢忱呆滞地看着小崽,往嘴里塞了口面条,竟有种味同嚼蜡的感觉。
这真的是他生出来的咬咬吗?
“我们去哪?”
咬咬笑而不语,只把碗里的肉丝夹到了谢忱碗中,低声道,“多吃点,爹爹,你太瘦了。”
谢忱心头的困惑瞬间被小崽的孝心所感动。
明明就是他的儿子嘛,又孝顺又乖巧,他居然对咬咬产生疑心,简直太不应该了。
片刻后,谢忱立在山下的青楼门前,目瞪口呆。
“爹爹,你喜欢长得好看的,还是喜欢会说话的?”咬咬叼着一片草叶,牵着谢忱便要往里走。
谢忱赶忙拽住他,震撼开口,“我都不喜欢,我们来这做什么?”
听到他的话,咬咬眉宇微蹙,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直接忽略了谢忱的后半句,“都不喜欢?”
小崽四下环视一圈,抬眼看去,望见二楼上一个正在弹琴的男人,他随手指向那人,又问,“会弹琴,有才艺,这个你喜不喜欢?”
谢忱头都大了,他从地上把小崽抱起来,低声道,“爹爹不喜欢别人,沈玉衡就很好,咱们快回去吧。”
咬咬轻啧了声,把嘴里的草叶吐出去,“原来你喜欢沈玉衡那种类型的,虽然像他那种人世间罕有,却不是找不到。”
周遭的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谢忱额头沁汗,连忙把小崽的嘴捂上,转身就朝元禄宗的方向走。
小崽窝在他怀里,扒开他的手,兴致勃勃地道,“你知道上元宗的碎雪梨花剑顾澜之么,你见了他定然欢喜,他修为一样高深,也是个剑修,绝对合你胃口。”
谢忱咬了咬下唇,不知小崽为什么会突然打起这样的主意,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不要别人,我只喜欢沈玉衡,这辈子只会跟他在一起。”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你只喜欢沈玉衡?”咬咬捧住他的脸,轻声道,“你这么年轻,应该多尝试,我们现在就去见顾澜之,他性格温柔善解人意,交个朋友也可以啊。”
谢忱刚想拒绝,却见小崽从怀里掏出一张遁地符,根本不给谢忱阻拦的时间,一道魔火便将符纸瞬间烧尽。
眼前风沙忽起,谢忱下意识闭上双眼,待到那狂风静下,身边的景色已经悄然变换。
他睁开眼,面前立着一道竖石,上书五个大字。
——上元宗,剑峰。
谢忱握着小崽的手,微微颤抖。
傻孩子,把你爹带哪来了??
他们可是魔修!!
谢忱毫不犹豫地抱着小崽要跑,咬咬却忽然挣脱开他的怀抱,足尖稳稳落地,仰头看向梨树上。
“爹爹,别跑了,大大方方的。”咬咬指了指树梢,分外礼貌地笑笑,“人家在看你呢。”
谢忱呆了呆,抬眼看去,正好对上树梢上白衣剑客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欲哭无泪地抱紧小崽,简直想求他快点走。
“对不起,我们走错了!”谢忱把小崽推到身后,努力地跟对方解释,“我不是来做坏事的,我们是元禄宗的人。”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谢忱害怕极了,又像想起什么般,赶紧把小崽又拉回身前,指了指小崽身上的云鹤纹样,怯懦开口,“你看,是元禄宗的道服,我没有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