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80)
孙慈自己也很紧张。
在陛下喊他进御书房时,他全程盯着自己脚尖,大气也不敢出。
殷祝也不说话,就这么打量着他。
看着孙慈额上一颗颗汗珠前赴后继地冒出来,他好笑道:“孙大人,朕就这么可怕吗?宗……”
刚说一个字殷祝就卡壳了,心道怎么又提起他了。
但话已出口,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宗策第一次见朕的时候,可不是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你可比他大几十岁呢。”
“臣怎敢和宗将军比。”孙慈干笑一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人倒是正常多了。
但殷祝有点儿怀疑他能不能胜任自己交给他的任务,于是简单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又好心说道:“如果觉得为难,也不必逞强,朕可以换其他人来做。”
“不为难!”
谁知孙慈却立刻一口答应下来,还激动得满脸通红:“陛下愿意重用臣,给臣这个机会,臣必定肝脑涂地以报君上!”
“怎么又说一样的话……啧,算了。”
殷祝莫名觉得心烦,和孙慈大概商议了几句,沟通清楚彼此的思路想法后,便让他回去放手去做了。
他自己则坐在书房里咬着笔杆发呆。
总觉得不太对劲。
他干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
几次态度变化,现在细想起来,都有些奇怪。
一开始的冷漠敌视,到后面突然的顺从讨好,真等他亲口承认自己的感情,又跑得远远的了。
可恶,反应都跟常人不一样,根本分析不出来啊!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殷祝看他干爹的心才是。
他发了一会儿呆,又忍不住叫来侍卫询问:“宗策那里还没有消息吗?他们碰上了没?”
半天都没动静,该不会是把人跟丢了吧?
苏成德正好这时候从外面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撩起袍子跨过门槛:“陛下,奴才不负使命!”
殷祝松了口气,又赶紧问道:“他有说什么没?”
“宗大人谢过了奴才。”
“他谢你!?”
“……也谢了陛下。”
殷祝眯起眼睛:“下次再大喘气,就给朕滚去刷恭桶去!”
苏成德哎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殷祝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直接道:“还有什么?有话直说,朕又不是听不得坏话。”
“不是不是,”苏成德忙道,“宗大人怎么会说您的坏话呢,只是奴才自己发现了一件蹊跷,或许是奴才多想了,不知该不该禀告陛下。”
殷祝:“你说吧。”
“本朝武将,大多有出征前去佛寺礼佛上香、祈求旗开得胜的传统,这是从太祖时候传下来的习惯,”苏成德说。
殷祝点点头,这个他知道。
甚至还在文里写过他干爹在造反前,去无相寺和主持彻夜商谈的剧情。
“这和宗策有什么关系?”
“据奴才所知,宗大人上次出征晖城前,也去过一趟无相寺。”
“是吗?这事儿朕怎么不知道?”
“那日新都大雪,宗府外面的眼线说看到一个人出去,但没看清脸,只是见那身形有些像,奴才以为是府上下人,就没禀报给陛下。”
这不是什么大事,殷祝听了也不怎么在意。
但苏成德又道:“宗大人出城前,奴才问他这次可有去无相寺求过签,他摇头说没有,以后也不必再去了,还很隐晦地询问奴才,陛下进寺庙或是祭祀祖先时,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异样的反应。”
殷祝的眉毛拧起,想了半天,还是不太明白他干爹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怀疑他讨厌佛祖?
这肯定不会,但凡是个正经神,他们一家都虔诚得很,殷祝只是单纯讨厌尹家人而已。
“知道了,”殷祝回过神来,不死心地追问道,“别的没有了?他没提过什么时候回新都?比如说,下个月初七之前?”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
他咬了一下腮帮,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
苏成德摇头。
“宗大人只说,他有召必回。”
殷祝沉默许久,说了一声“知道了”,烦躁地打发走了苏成德。
有召必回?
他盯着眼前的桌案,冷笑一声。
这意思就是,如果自己不下旨意,他干爹就准备在边关守上一辈子了,是吧?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弱弱地说,或许干爹不是那个意思。
殷祝也知道自己有些钻牛角尖了。
但他一晚上没睡,精神亢奋,正是发癫的好时候。
“来人,”他扬声道,“给朕拿套平民的衣服来,再把宋千帆叫来!”
俗话说得好,车贷、房贷、孩子贷,俗称牛马三件套。
只要有了这三样,贫贱不能移,富贵立马屈。
他干爹不买车不生孩子,殷祝恨恨地想,那他就先给他绑上个二十年的房贷,叫他跑也跑不了!
第49章 【二更】
宋千帆面无表情地站在宗府大门前。
殷祝站在旁边,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多么似曾相识的画面。
他硬着头皮,握住门环敲了敲。
吱呀一声,宗略惊喜道:“哥你还没——千帆?”
“是我。”
宋千帆说完,又侧身让开,殷祝背着手站在他面前,笑眯眯地躬身道:“还有我,宗小弟最近气色不错,是有什么好事吗?”
宗略见到他一愣,但随即露出了高兴的神色:“许久不见了殷兄,可惜你来的不巧,我兄长今日已经离京赴任去了,但我们早上临走前还提起你呢。”
殷祝立刻紧张追问:“提我?提我什么?你和你哥说我说是你哥的朋友了吗?”
宗略险些被他一番话给绕晕,好不容易捋顺逻辑,他点了点头:“说了呀,我还说你和我兄长的关系肯定不错,兄长他也没有否认呢。”
殷祝下意识想咧开嘴巴露出一抹傻笑。
但刚勾起唇角,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强制性拉平了,一脸“我才没有很高兴我只是得了嘴巴上翘的毛病而已”。
宋千帆:没错,就是这个表情!
他弱弱提议道:“那个,两位,咱们要不先进去再说话?老堵在这府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要债的呢。”
几人失笑。宗略忙招呼他们进来,又喊家中下人过来,准备上好的茶招待客人。
“太客气了。”殷祝嘴上说着,视线却留意着宗府的变化,毕竟他还没忘记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
“一段时间不见,这府上好像多了不少下人啊。”
宗略笑道:“都是兄长安排的,上次新年,不少人上门拜访,他觉得我一个人操劳太多;再加上近日他又升了官,府上若是人丁太少,也会惹得同僚笑话。”
“是这个道理,”殷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不过这么多人住在府上,未免有些吵闹了吧?”
“确实比从前喧闹了些,但也还好。”
“人一多,做饭烧水采买货品的量,也比之前要大上不少吧?”
“对,家里支出多了,兄长说以后每月也会多寄一笔钱,叫我不要太苛待他们,”宗略说完,撇了一下嘴巴,“我怎么会呢。”
小动作让这个稳重青年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生动了不少,殷祝恍然发现,宗略的年岁应当不算大,估计才十几二十出头。
只是父母去世、双腿残疾的经历让他被迫提前成熟了。
“家中上上下下都归你一人管,实在不容易,”他说,“你哥就没想过找个媳妇帮你分担一下?”
“从前我问过他,但兄长只说自己父母双亡,前途未定,不想平白耽误佳人,我还以为是我拖累了哥,心中颇为歉疚,”宗略抱怨道,“可近来我总察觉到不对,我哥他好像,心里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