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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淇淋桶+番外(34)

作者:写文的尼罗 时间:2022-07-06 09:15 标签:甜文 温馨

  葛秀夫从写字台上拿起一副褐色镜片的墨晶眼镜,低头戴了上——他常年躲在有色镜片之后窥视世界,习惯了这种敌在明、我在暗的感觉。偶尔以真面目示人,就感觉鼻梁眼睛那一溜冷飕飕的,仿佛少穿了一件衣服、露了些不该露的肉,有点不安,有点含羞,还有点刺激。
  如果面前站的是别人,那他不会来找这个刺激,毕竟安全第一,而他的神秘也是他的铠甲之一。但他对傅西凉倒还信得过,傅西凉属于脑子里缺根弦的天真赤子,看着似乎没什么思想,应该也尚未生出害人的心眼。
  戴好墨镜抬起头,他听见傅西凉问自己:“你要让我做什么事?”
  “简单。”他答:“我要你为我盯一个人。”
  傅西凉听到一个“盯”字,马上就联想起了薛如玉家的那些个破事:“我不捉奸。”
  “和奸情没有关系,我只要你为我记录这个人晚上到家之后,夜里是否还出门,如果出门的话,是几点钟出门、几点钟回来。你把时间看准了,记下来,上午过来向我报告。我雇你一个礼拜,每天给你三十块钱。”
  傅西凉有些诧异:“就这?”
  “就这。”
  “这么简单的活儿,你不用花钱雇我,随便派个人过去就能干。”
  葛秀夫摇了摇头——越是简单的活儿,越是容易被人糊弄了事。而他这一次需要找一个不会撒谎的老实人,拿出天大的耐心,给他做一份最精准的记录。


第二十九章 :金钱之浪
  傍晚时分,傅西凉开了工。
  二霞悄悄的劝他:“用不用再去问问燕云先生,这活儿到底该不该接?听着虽然是挺容易,可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而那葛社长成天戴个墨镜,我们连他的面都不大知道。今天下午,日报社差点又和人打起来,我怎么感觉葛社长更像个大混混呢?”
  傅西凉在那夜拎着冰淇淋桶走过来之前,已经往这里搬过两趟家,屋子里看着空荡,其实柜中饱满得很。他方才从柜子里找出一只牛皮邮差包,此包工料俱佳,方方正正的很能装,他往皮包里放了一副纸笔,一盘蚊香,一盒火柴,一只铁壳水壶,一把折扇。听了二霞的话,他不以为然:“不问他,我自己干。”
  二霞知道他是要出去值夜班,所以打开一只饼干筒,从里面掏出两摞完整的大饼干,用白纸包好了,也放进了他的皮包里:“我是想燕云先生见多识广……”
  傅西凉低头把皮包扣好,斜挎在了肩上。二霞瞄着他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等她不言语了,他才低声说道:“要是处处都指望燕云的话,那我也不在这里住了,我知道燕云能够养我一辈子。可是我不愿意,原来我自己有家,他欺负我,我还能和他打一架,打得烦了,还能和他一刀两断。现在我没有家了,如果还处处靠着燕云,万一他以后再欺负我,我可怎么办呢?”
  他坐下来,弯腰紧了紧鞋带:“燕云心里是喜欢我的,可他也看不起我,他总认为我是个傻子。但是我觉得我也没那么傻。”
  他抬起头看二霞:“你看呢?我傻吗?”
  二霞连连摆手,摇头摇得一脸头发:“你要是傻,又怎么会几十几十的往家里赚钱?你要是傻,那我还靠着你穿衣吃饭呢,我更傻了。燕云先生平时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有的人就是那样,嘴损,有好话也不肯好好的说,对待家里的亲近人,嘴上更是没个把门的,什么难听说什么,其实心眼并不坏。”
  傅西凉站起来,跺了跺脚,感觉自己周身上下都收拾利落了,说道:“不用给我留门,我得天亮才能回来。”
  “太困了就打个盹儿。”
  “不行,我答应了葛秀夫,一定替他看到天亮。”
  说到这里,他转身出门去了。院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汽车夫是葛秀夫的手下。
  *
  *
  汽车走大街串小巷,胡同越串越窄,直到前方实在是钻不进去了,才终于停了下来。
  傅西凉下汽车进胡同,按照白天葛秀夫的说明,直着往里走——里头没有路灯,两边又好像都是人家的后墙,墙内也无灯光,偏偏今夜还是阴天,天上星月皆无。
  他摸索行进,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棵拦路老树。有树就对了,他原地来了个向右转,伸手再摸,摸到了两扇院门,门环都卸了,门轴也提前浇了水,所以推门之时并无声音。
  进门之时,他被那老门槛子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个大马趴。但接下来的道路就平坦了,正如葛秀夫所说,这是一所荒废许久的空宅,他尽可以放心大胆的往里走。尤其空宅周围的邻居都是社会中的上流人士,巡捕来回溜达得勤,所以这幢宅子空得纯粹,乞丐们也不敢溜进来搭窝。
  往前走,经过两进院子,进入后花园——别回头,继续走直线,后花园很小,花园后门旁有一间小门房,那里就是他的目的地。
  很顺利的,傅西凉找到了那间小门房。门房里站着一把椅子,躺着一张散了架的桌子。他把椅子拎到玻璃窗前,掏出手帕擦了擦椅面上的灰尘,然后面朝窗户,坐了下去。
  窗户是老式的小格子玻璃窗,窗外是一排树木,树木之后是路灯,路灯照着一条新铺的道路,道路对面也是成片的房子,房子还都不坏,只是各家建造之时,全没个规划,所以除了窗外这条平路还算稍宽之外,房子之间的过道曲里拐弯,羊肠子似的,简直不能算是真正的胡同。
  把肩上的牛皮邮差包摘下来放在脚边,他弯腰取出纸笔,一手攥着一个小本子,一手握着一截铅笔头,眼睛望着窗外斜前方的一扇红漆大门,开工。
  直挺挺的坐了半个多小时,窗外、路上、以及道路对面的大门前,莫说人,狗也没来一只。蚊子倒是飞来了几位,围绕着他嗡嗡嗡。于是他蹲下来,从皮包里拿出了蚊香和火柴。
  他是个招蚊子的人,夏夜睡觉离不得蚊香,今夜出门之前,他忽然福至心灵,找出蚊香装进皮包里,如今果然用了上。眼看蚊香那一点橙红色的火头亮得稳定了,他起身坐下来,继续向外望,不时的掏出怀表,借着窗外灯光看看时间——这怀表一度消极怠工,有点欠修的意思,被他摁在桌上捶了两拳,又好了。
  十二点钟,一辆汽车驶来,将个大胖子送到了红漆大门前。胖子穿着长袍马褂,滚滚的进了门去,汽车驶离。
  傅西凉当即在小本子上记下了一笔。
  凌晨三点多钟,汽车又开来了,红漆大门一开,两人送了大胖子出来,大胖子将自己塞入汽车,汽车再次驶离。
  到了五点多钟,傅西凉起身挎上皮包,在晨光之中出门走直线,一路走回了前院门口。前院门外停着一辆洋车,他先看准了四周无人,然后才推门出来,坐上了洋车。
  洋车是葛秀夫安排的,无需他开口,车夫自动的就拉着他回了傅宅。他无精打采的坐在车上,倒是没有困得死去活来,但是非常的饿——他在清醒的状态下,若是超过四小时不进食,就一定会饿。可在那黑屋子里坐了一夜,他不但没吃什么,甚至连水都不敢多喝,因为屋子里没马桶,出去尿呢,又怕错过窗外的动静。
  在傅宅大门外下了洋车,侦探所静悄悄的,还没到开门的时候。他直接上二楼进了长舌日报社,社长办公室虚掩着门,葛秀夫倒是已经到了。
  他敲敲门,进了去,也没看出这葛秀夫是刚到还是没走,因为他站在脸盆架子前,正把一条毛巾丢进了水盆里,额头鬓角的头发全是湿的,显然是刚洗了脸,他那大写字台上放着一托盘的面包牛奶,想必也是他的早餐。托盘一旁的玻璃烟灰缸上,还架着大半截雪茄。
  闻声转向傅西凉,这回他莫说墨镜,连长衫都脱了,身上只剩了小褂和长裤。一边挽起雪白的袖口,他一边上下打量着傅西凉:“辛苦,昨夜怎么样?”
  傅西凉从皮包里掏出了小本子,把那有记录的一页撕下来给了他:“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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